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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093)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贺烨摇头,叹道:“贺洱也甚可怜……王妃怎么看待太后竟然如此急切操持国婚?”

“天子早婚本是惯例,太后虽不难找到借口拖延,然则至迟两年之后,天子岁满十五,若不立后,太后必遭质疑,故与其延怠,莫若主动,毕竟天子就算大婚,年龄尚弱,太后只需作出打算让天子亲政这一姿态,天子倘若决断有误,如谢饶平、韦元平等,能不群起建议仍由太后执政?然天子已然大婚,纵使再过两年,正统派也不能再用大婚为由,摧促太后让权了。”

“王妃如此剖析,确为洞若观火。”

却不过是说了这番话,显然大不至于让十一娘劳神,贺烨竟见她又觉困倦不支,不免担忧起来:“自广阳爆发疫情,连月来事故连连不得平静,王妃深感烦劳偶觉疲倦,我起初并不以为意,只今日看来,竟似不妥,还是叫田埠楔来,仔细诊一诊脉方好。”

说完便令碧奴去叫人,贺烨也不避开,目光炯炯紧盯着田埠楔险些没出一身冷汗,当真是仔细百倍的诊了好一刻,却是高声道喜!

——晋王殿下这回终于要当阿耶了。

喜讯传开,在晋王府当然引起了一场轰动,不说秦霁如何忧愤谢氏如何怅惘,婷而闻讯后几乎忍不住立即过来玉管居道贺,然而她却是最不该欢喜雀跃的人,只好摁捺,摆出一脸冷若冰霜;倒是齐氏,率先过来道喜,却将晋王殿下逼入了密道回避;元氏甚忧愁,因拿不准太后是否允许晋王妃生下这个子嗣,犹豫着要来提醒王妃堤防,到底不够胆量,又想着晋王妃至今没许她见一眼亲生儿子,难免抱怨,所以决定袖手旁观;最为不甘的人当然是任氏,奈何她寻医问药努力数载,就是无法孕育能让她将来显贵的子嗣,若不是婷而曾经传出喜讯,她几乎以为问题出在晋王身上,晋王妃有孕,让她焦灼难安却又无计可施,甚至不能佯作欢喜前来恭贺,半路上装作乐极生悲崴了脚,只打发乳母走了一趟代贺。

自从茂林为任氏背了黑锅,她身边已经没有宫人出谋划策,虽说少了一个臂助,却也没了耳目,故而任氏在居所,大可不必掩饰黯然神伤,她的乳母劝解起来,亦就越发放心大胆。

“媵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另想后路了。”

“我还能有什么后路?”任氏哭得两眼红肿,怏怏斜靠软榻仍自哀怨。

“王妃若一举得子,应当便会允许婢侍停用避子汤,媵人莫如效仿秦孺人。”乳母献计道:“老奴看来,前溪恰便合适,她自幼服侍媵人,一贯忠心耿耿,必不怀异意。”

任氏虽百般不甘将婢侍之子养于膝下,但这时也没有其余办法,母凭子贵,儿子是必不可少的前提,她无法亲生,也只好借他人之腹了。

任氏看向前溪……

站在略远处并未听察此语的婢女,确然是年华正好、风姿绰约,论容貌更比惠风出众,论品格的确本份忠诚,仿佛当真可以利用。

第1056章 韦太后小胜一局

十一娘起初并没感觉到体内孕育一个新生命带来的惊喜。

因为被诊出有孕不久,她便开始了天翻地覆般激烈的孕吐,以至于喝一口水都要大受折腾,又不能完全不进饮食,如此反反复复折磨,一日间有大半昼都是浑身无力脸色发白,见她如此,贺烨也是着急得团团乱转,晋王殿下一急,至于田师弟这医官,江怀、阿禄等仆婢都得提心吊胆,甚至连田师兄都不得清净,他苦着脸,挨着骂,连连腹诽——王妃孕吐又不是因为中毒,我能有什么办法治止——嘴巴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抱怨的。

一直到太原的季候渐渐有了夏天的气息,王妃孕吐的症状终于过去,玉管居上下一片“无量寿佛”的感祷声,十一娘忽然觉得胃口与从前大不一样,从前她不喜甜腻之食,偏好辛辣之物,如今却是倒了个,对于酸味,却不如其余孕妇那样贪好。

又随着腹部渐渐隆起,形体上有了变化,十一娘才真正对腹中正在孕育的生命有所感应,她开始习惯性的将手掌放在腹部,当碧奴等婢女裁制小主人将来小衣襁褓时,她也会下意识地关注,看一阵,甚至也有牵针引线的冲动,渐渐用心于这些琐碎,不大过问外头的事务了。

真正的惊喜来源于八月某日,傍晚时分,十一娘正由贺烨陪着在青竹林中散步,远远的无睱与盘青正在戏水,艾绿的欢笑声与虎吼奇异般的和谐,引得十一娘也想走去芙蓉池畔,正是往那边走了大约二十余步,她忽然感觉到腹内似有微微的异动,她一下子便站住了,不敢置信般瞪着眼,一手拉着贺烨,一手急忙放在小腹上。

贺烨以为王妃忽感不适,急得连连追问“怎么了”,却被嗔止“别吵”,他不敢违令,立时把嘴巴闭得严丝合缝,只用眼睛紧张地关注十一娘的神色,他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时,才终于看到十一娘惊喜的笑容。

“孩子动了,孩子刚刚会动了,他踢了我一下,不,是两下!”突然的欢喜让十一娘语无伦次,脸上在笑,不知为何眼睛里却有泪光。

直到此刻,十一娘才真正感觉到了她将要成为母亲,从此世间,多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开始理解当初的元氏为何如此痛恨魏衡安,却拼死也要生下腹中的胎儿,因为此时此刻的她,也会因为腹中这条与她息息相关却未知男女的生命,突然觉得就连贺烨也成为了她的亲人,看他傻笑着,老高一个人滑稽的弯下腰来,企图把耳朵贴在她的腹部,因为良久没感觉到胎动,遗憾得连连跌足,十一娘不由主动踮着脚,勾住男人的脖子以轻吻做为安慰。

从那日之后,十一娘有些迫不及待的期望着日子飞快过去,她切盼承德十年,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孩子会在承德十年的正月降生。

可往往急迫时,日子便会变得缓慢起来,婢女们常听王妃叹息:“菊花怎么还开得如此茂盛呀”,她们笑着安慰:“一转眼就入冬了呢,王妃就快见到小世子。”于是便连那对鹦鸟,也把“入冬了”当作吉祥话,时常扇着翅膀喊出来讨喜。

金秋季节却仍不紧不慢的延续,中秋过后的某天,碧奴犹犹豫豫告知王妃:“韩娘子送来讣文,说是叔母陈氏病故了。”

陈氏也算十一娘的族亲长辈,她病故,十一娘原本应当前往吊唁才是,只如今有孕在身,却不方便出门,人可以不到场,礼数却不能废,碧奴无法作主,也只好将这件丧闻告知。

虽说当年,陈氏为贪欲故攀附毛维屡屡挑衅十一娘,她对此人从无好感,大约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心地也变得较从前柔软,想到陈氏父族已经衰败,长子柳青城贬黜崖州,中断了锦绣前程,这些打击使得陈氏心如死灰,她身体原本要比甄夫人健壮,不过数载而已,竟至病故,十一娘固然不会因而悔愧,多少亦生人生无常的感怀,晚间与贺烨商量道:“太原柳治丧,我虽不便前往吊唁,殿下与婷姐姐应当走这一趟,并那柳青城,被贬崖州已经数载,生母病故,朝廷应当会允其归来太原丁忧,我以为可让十四兄打问打问,倘若柳青城已然悔改,待其丁忧期满,起复任河北道官职,亦算给其机会。”

贺烨当然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反驳十一娘,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见十一娘这些日子以来精神有所恢复,便也把有些不需废神的事说给她听:“天子大婚后,蜀王果然迫不及待煽动党徒,提议虽说圣上未及成年,亦该在朝会之余,参与殿议视政,太后允谏,哪知天子第三回殿议视政,也不知受谁唆使,竟然提出增重各州盐、茶赋税一议,遭至群臣反驳,又因丽妃之故,闹出掌掴皇后这等荒唐事,更惹争议,诸多言官便以天子未知圣人之道为由,主张仍以文教为重,否则不利于社稷民生,故而天子视政仅仅二十日,就又被打回原形,韦太后暂胜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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