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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105)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十一娘私下与贺烨说话,鲜少用到“妾”“仆”一类谦称,但这时为表慎重,特意用谦称强调。

“建业不易,多得王妃与我并肩共进,烨若达志向,王妃理当母仪天下,皇后嫡子为储,有何惶恐之忧?王妃才智,不输丈夫,晧儿有王妃教导,亦必然能够担当社稷之重。”贺烨也极认真:“难道王妃还会怀疑我有二心不成?”

“我只希望迟儿能够平安喜乐。”这也是十一娘的真心话。

“晧儿身为嫡长子,富贵散人怕是不能够了,我这父亲,也只能是竭尽全力,为他创下太平盛世之治,日后他延承国祚,亦能省却不少险难。”

十一娘知道自己这时应当郑重礼谢,更矫情些甚至喜极而泣,但她这时却做不到,因她正视自己的内心,依然无法完全信任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男人,裴郑两族冤情一日不曾昭雪,她就不能松懈,可即便如此,已为人母的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儿牵涉进风波诡谲里,她越来越不敢深思将来……

倘若不能避免与贺烨走向绝境,迟儿应当怎么办,他应当怎么在你死我活的父母之间取舍,这样的抉择太过残酷,虽然一切尚未发生,可悔愧已经有若桎梏缠身,让十一娘无法再用理智的虚伪,应对给予迟儿另一半生命,此刻对她如此诚挚毫无保留信任着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是低垂眼睑,倾身倚靠向男人的肩头:“我们一起尽力。”

——

虽说喜添长子,贺烨深觉日子有若涣然一新,迟儿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比如视线会随着指头移动,比如松开了眉头,都会让他乍惊乍喜,但初为人父的新鲜,并没让晋王殿下彻底放下诸多事务,比如同安急需安置,没等十一娘再次提醒,贺烨眼看侄女经数日休整,逐渐恢复了精神,便正式与同安商量。

同安当然不愿另居别处,哽咽道:“因儿之故,为阿叔添不少烦难,儿亦不安,然则除了阿叔,儿已无其余亲长,若居别处,必定噩梦惊惧不得安宁。”

贺烨难免一番交心:“同安,我也不瞒你,当年太后为夺权位,设计害死我生母,若非兄长维护,我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你是阿兄唯一骨肉,我理当给予关照,今后万万不要再说烦难二字,否则岂不让我无地自容?只是同安,别看韦太后似乎已经与我嫌弃尽消,其实无非是我,准确说是你叔母于她而言尚有利用之处,韦太后不会放过我与迟儿,我要求生,就必须从韦太后手里夺回权位,万一偏差,不仅我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十一娘母子,以及追随辅佐我之臣子,晋王府里,太多耳目,短暂几日尚且无礙,但的确不适合你在此长住。”

又安抚道:“委屈也就是这几年,我们同安为大周公主,今后必定堂堂正正归去长安,再也不用如此步步小心隐姓埋名。尹绅效忠于我,他妻子阮氏,是阮岭族妹,你虽与她不熟识,但她与十一娘却甚是交好,性情温柔贤惠,极易亲近,大小琐事你都无需与他夫妻二人见外,权当仍然住在晋王府,我与十一娘,也会时常去看望你。我也知道这样安排对不住你,但确有不得已处,同安能否体谅一下叔父?”

同安无奈,只好答允:“儿这条性命,全靠阿叔营救,自然希望阿叔一切顺利,更不敢因儿之故,祸及阿叔。”

因十一娘那时经碧奴提议,虽说不及与贺烨商量,却已然早作准备,私下知会了尹绅夫妻二人——闺阁之时,十一娘与阮钰原就要好,后阮钰竟嫁给了尹绅,夫妻二人又十分恩爱,再兼还有阮岭这么一层关联,关于晋王系意图夺位之事,十一娘也渐渐向阮钰透露一些,阮钰自然不会因为晋王不远千里解救同安吃惊,贺烨前脚出发,她便有意向仆役交待,说道尹绅有个远亲族妹,因从道,僻静室而居,不愿婚嫁,父母双亡后,不愿滋扰兄嫂,却闻太原安定繁荣,故有意云游见识,尹绅得族长交待,自是要收容族妹在家中居留,新岁后动身,也许二、三月即抵晋阳,交待仆妇早就打扫好房舍庭院。

如此一来,同安住进太原衙内,仆妇们尽都不会觉得突然,更加不会将这位“尹娘子”与同安公主联想到一起,阮钰虽有几个陪房是老仆,一来不在后宅当值,二来也从未见过同安,更不知晓尹绅是否有门这样的亲戚,亦不会生疑。

同安便“合情合理”住进了太原衙内后宅,以修道为幌子,平常不见外客,仆妇们自然也不会打扰“尹娘子”清修。

第1068章 公主有心结

十一娘为同安择的两个婢女一名婷洁,一名柔洁,十七、八的年纪,活泼伶俐善解人意还不失机警,她们跟着同安住进太原衙内,朝夕相处不过三、五十日,便都看出了这位公主心事沉沉,表面上乐天达观竟是在强颜欢笑而已。

这日公主与阮娘子说话,不用婢女贴身服侍,婷洁柔洁远远站在花荫下,低低议论着。

“王妃叮嘱咱们,贵主遭遇劫难恐怕不易开解,如今看来确然。”

“可不是,贵主待咱们也客气太过了些,初初几日,我只道因为陌生,贵主难免疏远,已是隔了月余,见我们时常逗趣,贵主越发也爱玩笑了,可与我俩话虽多了起来,日常仍是称谢不断,那日一个没留意,尹小娘子把贵主新写诗稿撕毁,贵主忙不迭安慰我两,小心翼翼就怕我两自责,我才意识见贵主对我两竟然敬畏得很。”

“不是敬畏我两,怕是敬畏王妃呢,这都是韦太后作孽,使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竟不知何去何从,生寄人篱下之苦,确然让人叹息。”

“贵主这心结一时难以解开,咱们当否知会王妃?”

“不可。王妃让我两服侍贵主,交待务必尽心尽力,从此视贵主为主,若我两一味只将主人言行告知王妃,岂不成了耳目探人?贵主机敏,若是察觉,对王妃怕是越生误解。”

此二婢女看出同安心结,阮钰当然也有所感知,这日趁尹绅下值,将粘缠在父亲膝头撒娇的小女儿硬是交给乳媪带走,与他说道这件烦难:“贵主心中郁郁,我竟无法开解,大是为难。”

“怎么,贵主仍计较单住在这里?”

“就是因为太不计较了。”阮钰轻轻叹息一声:“自来我们这,贵主兴致盎然,从不将愁郁见于表面,无论何时都乃笑面迎人,只日日朝夕,无论晴雨,都不忘与我道礼,竟如同晨昏定省,亦从不挑剔饮食,起初我亦不察,有回与贵主用膳,一道波棱菜,贵主笑问波棱恐不易得,我随口称道市面上虽不常见,太原大族府邸,却有番商按季兴贩,见贵主甚爱,也便交待厨内常备,怎知一日去晋王府,王妃留我用膳,正好也有一道波棱菜,见我爱食,王妃便让备上两筐新鲜波棱让我走时带回,见我推辞,王妃道这菜虽说珍贵,亦非人人皆爱那涩味,她就不喜,这点倒与贵主一样,我才知贵主竟深恶波棱,却缘何故作喜爱?无非是担心让人诽议挑剔。”

又大叹同安不易:“贵主生母叶昭媛,因毒杀裴后,被先帝恨之入骨,赐死不提,乃至迁怒贵主,贵主虽为先帝独女,却从未得获父亲关爱,从前以为太后乃贵主祖母,总归不少慈爱,怎知竟然更加不顾血肉亲情,贵主看着有那金尊玉贵身份,却不曾享过亲长爱护,被亲长厌恶利用,也难怪她处处小心迎合,如今隐姓埋名寄居太原,虽幼时与王妃交好,更兼殿下关爱,然则贵主才刚经历劫难死里逃生,未免担心若不被王妃所喜,将来处境越发堪忧。”

尹绅不解:“阿钰从不愿与我说道后宅这些琐细,今日侃侃而谈是为何故,这些女儿家心事,我亦无能开解,怕是不能替阿钰分忧解难了。”

阮钰便笑道:“我说这么多,可不正是为了要让尹明府帮手?贵主日常喜好我不惯知,只知一点,贵主喜爱诗词,偏琴棋诗画四艺,我独独不擅长这门,那日贵主将新作交我赏评,我看上去首首都是优佳,只能赞赏奉承,贵主便再不与我谈论诗词歌赋,分明洞谙话不投机,干脆绕开免我尴尬无趣,只贵主唯一这门喜好,若能让她折服,岂不可为知交,要开解烦难,唯知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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