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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272)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任瑶光年纪轻,从前也没机会接触隐密,并不知道裴郑二族是桩冤案,始作俑者便是太后,就更不清楚仁宗帝与裴后之间的恩怨情仇了,竟信以为真:“是妾身短见了,当今圣上心机深沉非常人能及,又怎会执着男女之情,不过当时在潜邸,行事务必小心翼翼,如今又需后族支持,当然要宽慰皇后安心。”

“我虽痛恨柳氏,也不得不承认于贺烨而言,她为皇后最最合适,贺烨城府虽深,柳氏未必就有专宠之愿,但她必须防范德妃,也不能限制后族,皇长子即便得储,眼下年龄还小,贺烨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他身强体壮,大约也不可能英年早逝,这要是将来移情旁人,光凭帝王心,储位又哪能稳固呢?”

韦太后冷笑道:“帝后离心只是迟早而已,但于我们而言,宜早不宜迟。”

那是理所当然,韦太后年事已高,看着虽然康健,谁敢保证阳寿还能长久?她在有生之年,务必要夺回政权,这才能重新掌控史笔,不至于有毁声名,甚至葬不进她苦心营建的陵寝去!

说到这件事,韦太后便不能心平气和了,因为贺烨已经借口国库虚空,战事为重,下令停建太后陵寝,但韦太后不能在此时质疑天子的决定,因为事关社稷民生,贺烨此一决断获得了绝大多数朝臣的认同,战乱之时,就连帝王陵寝都有停建的前例,她这太后,如果不以大局为重,反而以孝道相逼,只怕便会引发天下物议沸腾。

故而太后决定:“穆宗嗣女封号,拟定怀孝吧。”

以此封号,暗示天子,不要忘记了孝顺嫡母。

韦太后与任瑶光都没有意识到,明宗帝时就有一个怀孝“公主”,但那“公主”相当福薄,就连张贵妃,后来明宗驾崩,新君继位,她也落得一个暴亡的下场,她与明宗皇后争夺一场,两败俱伤,结果是让他人渔翁得利。

怀孝公主,这个封号大不吉利。

第1221章 一场殿议

门下省这一官署始于魏晋,初名侍中寺,乃宫内侍从官的办事机构,初衷是限制中书省重臣权势益大,掣肘皇权,说穿了乃因皇帝与重臣斗法应运而生,到了本朝,门下省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也就是说皇帝颁行诏令,原则是需要门下省官员签署,这才具有效力,可下发尚书省负责实施。

诏令若有不当抑或违触礼律,门下省可行使封驳之权,责成改议。

但韦太后执政时,任命元得志为门下省长官,诸如门下侍郎、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等等重要官员,对韦太后尽皆言听令从,门下省便再不具备规讽谏谕、察核驳正的实际效用,这也是多少谬政以诏令颁布,王淮准等等官员虽具异议,也只能在朝议时劝止,根本不能阻止谬政颁行的根本原因。

贺烨登基,虽贬黜元得志,但不可能效仿韦太后将门下省官员尽皆换为近臣,只知谄媚奉承而毫无正义风骨之辈,他若真这么做了,看上去仿佛立即便能乾纲独断,实际上却将自己摆在了与韦太后相同的水平线上,匡复社稷、改革官制便成为了一个笑话,事实上君主无论多么贤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十全十美,高高在上的帝王并不可能对百姓的疾苦体察入微,故而不能保证条条政令皆无偏失,真正利国利民。皇权也需要适当的限制,若官员全部都是奴颜卑躬毫无主见者,皇帝便能为所欲为日渐骄横,这样的帝国是不可能兴旺昌盛的,也势必做不到海宴河清。

又如陆离、贺湛等潜邸旧臣,虽能体察圣意,也并不是阿谀奉承只重权欲之辈,既为近信又为忠良,可谓当今天子得力臂膀,但这样的臂膀并不太多,仅靠有限的人,是难以维持帝国这一庞大机制顺利运转的,选拔更多贤良才干需要一个过程,无法一蹴而就。

所以就算贺烨登基,虽说天地已成一番崭新形势,但他还不能将太后党立即斩除,来个朝堂之上的大换血——这个人群太庞大,更不说自明宗之后,大周官制逐渐崩坏,为一己权势不顾君国社稷的官员比比皆是,派系党争错综复杂,甚至有好些人,表面上忠正不阿,骨子里却贪婪奸诈,仅是罢免官员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关键还是要完成制度改革,在选任、考核等等环节上做到真正的严明,树立风尚。

那么皇帝便要以身作则,不能偏听偏信潜邸旧臣、亲近贵幸,更不能因为臣子的异议便怒而罢免,必须以理服人。

恩封义勇遗孤为长安公主,这看似天子家务私事,但所谓王者无私,既拟成诏令颁发天下,那么门下省认为不当,便有权封驳。

故而某日殿议,宝座之下便就这一件事展开辩论,舌战双方引经据典各抒己见,赞同者并非全都是潜邸旧臣,反对方同样并非全都是太后残党,吵吵嚷嚷足有一个时辰,反对方终于理屈辞穷败下阵来,皇帝陛下很狡猾,趁着此时己方斗志昂扬,对方垂头丧气,他却养精蓄锐精力充沛,再度提出:“今日殿议,关于立储之事,朕也想再听众卿有何意见。”

谢饶平、韦元平刚才并未投入争辩,只不过指使各自亲信迎战,此时不觉口干舌躁,与上回不同的是,他们这回不再一声不吭,谢饶平率先出列:“立储关系重大,皇长子如今尚未启蒙,臣以为,贤智与否尚待察考。”

“臣附议。”韦元平立即举笏扬声。

这是老生常谈,说辞并不新鲜,但政事堂两大重臣出面主张,陆离与贺湛的职位,否驳起来便显得有些不够威力了,但对于立储之事,尚书令王淮准也是坚定不移支持天子,这时当然要对阵:“为君之道,始于立志。正因皇长子尚未启蒙,待立为太子,可择贤良国士教以为君之识,别于臣子之学,上有圣上督训,下有三师导谕,怎有贤智之忧?”

谢饶平奉太后嘱令,在此事上无非走个过场而已,故而并不与王淮准据理力争,只蹙着眉头表示他并不认同。

接下来便又出现一位“老生常谈”。

此人官拜中书侍郎,与陆离平起平坐,便是已经逝世的天子业师,陆公陆正明的姻亲,姓冯,字继峥,大族门望,穆宗帝时职任工部尚书,早便被诸多太后党架空,一直未得重用,但他乃进士及第,学识风骨很受士子赞诩,长姐乃陆公长媳——贺烨登基之前,陆正明不幸病逝,嫡长子陆阮需丁忧三年,此时仍在祖籍守制,故而陆阮内弟便得重用,但偏偏就是这冯继峥,在立储一事上心怀异议。

他举笏出列:“圣上春秋鼎盛,又何需急于立储?储君贤智与否事关国祚兴衰,万万不能草率,故而臣恳谏,谨慎而择,从长计议。”

陆离这时便能否驳了:“储位早定,更利稳固,意在避免纷争内乱,故并不能因为圣上春秋鼎盛,便使储位空悬,皇长子既为嫡长,居储位符合礼制,虽年弱,圣上正是因察皇长子已有贤智之质,方才决意立储。”

刚才长安公主之争,冯继峥就是被陆离驳倒,心中已积郁怼,此时忍无可忍:“嫡长为储虽符礼制,贤智与否更加重要,两者之间并无直接关联,薛侍郎如何能担保皇长子已有贤智之质?”

“那么敢问冯侍郎,又如何担保皇长子并无贤智之质呢?依下官所见,贤智与否于年岁长幼亦无直接关联,而何为贤智,评判之准更是因人而异,然嫡长与庶幼,却清楚明晰,故而立嫡长为储,方可免纷争,止诽乱,是以古有定制,‘建储非以私亲,所以定名分’,‘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

这是制度,但古往今来,当然不是所有的嫡长子都能继位为君,大有实例可举,如大周太宗皇帝,虽是嫡子却并非嫡长,后来发动政变,弑兄屠弟,方才得以克承大统,但太宗之治也开创了大周强盛的开端,史官皆以“贤智”标榜,主张高祖原本就该立贤,而非昏庸无能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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