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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404)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可是她到底没有能力阻止韦海池一步步接近权位之巅,再一次威逼她妥协臣服,所以她的长媳不得不自我了断,她的长子悲痛欲绝却无可奈何。

誉宜虽非她亲出,可因为太夫人的大度慈爱,对这元配所出嫡长子非但不曾有一点苛薄,甚至在婚事上也从不忌惮誉宜娶得名门闺秀,裴氏入门,太夫人更加不曾摆着亲长架子诸多刁难,甚至毫不犹豫将管家大权交托长媳,誉宜与裴氏夫妻恩爱,可裴氏最终也只有一子一女,对于子嗣单薄的京兆柳而言实在不算沛足,也多亏太夫人诸多维护,誉宜终于没被柳正威逼着纳妾。

太夫人对誉宜亲厚,起初当然不是出于母子之情,更多是为自己将来考虑,柳正元配正室出身京兆袁嫡宗,家世并非当时韦氏可比,她若是对继子一点苛刻,京兆袁怎会袖手旁观?太夫人也从未想过造成誉宜夭折,她与袁氏本就无仇无怨,更不说殃及这个少年丧母的可怜孩子,她十分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将来儿子决无可能取代誉宜成为京兆柳宗长,是以明智的做法便是施以恩络,如此誉宜将来应当也会投桃报李,对她们母子不至苛薄。

倘若誉宜娶妻不淑,婆媳之间但有嫌隙,之前恩络便很有可能付诸东流,往往会是事与愿违的结果,正巧袁氏在世时看中的裴氏闺秀温婉贤良,而裴氏门风历来清正,也不大可能养出个实怀阴恶的女儿,太夫人当年竭力撮合这桩姻缘,实际也是为了将来考虑。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果然明智,誉宜本就是个孝顺孩子,裴氏这长媳更加端方贤良,随着时移日长,太夫人当真将誉宜视为亲出,而誉宜对她的儿子均宜也十分友睦,再兼太夫人对待庶子庶女也从不苛薄,于是渐渐坐稳了柳氏宗妇之位,在京兆柳一族的威望更胜柳正许多。

如若不是女儿受逼为妾,太夫人实在不想与韦海池这庶姐再发生任何交集,可偏偏事与愿违,继女儿终生被毁之后,长媳裴氏也被逼自尽!

太夫人犹记长媳新丧,她忍着悲痛劝解誉宜必须隐忍的时候,长子看过来时空洞绝望的目光,以至于让她多少筹谋都无法出口,心想只怕从今以后,这个儿子会就此记恨她了,毕竟害得长媳族灭人亡的是她那庶姐,而她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劝言誉宜忍辱偷生,甚至对杀妻凶手俯首称臣。

太夫人当然也记得长媳下葬后的次日,誉宜在她面前怦然跪地恭谨肃拜,抬起血红的眼睛与她坦然对视:“阿母,请阿母协助誉宜,杀妻之仇不能不报,裴郑两族冤情,誉宜就算赴汤蹈火亦要平反昭雪,否则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再见亡妻,更无颜再见岳丈大人,誉宜虽能忍辱,但不是为了偷生,韦太后为誉宜死仇,从此以后,誉宜再不能视之为姨母亲长。”

太夫人更加记得的是当时内心的激愤悲痛,几乎毫不犹豫许下承诺。

京兆柳决不会助纣为虐,即便可能万劫不复,誉宜,你之手足兄弟一定会帮助你,我这母亲,也会不遗余力。

于是太夫人眼睁睁看着誉宜强忍屈辱跪地,接受因为爱妻“暴亡”皇室给予安抚之郡公爵位,可就算如此,依然不足以打消韦海池的疑心,誉宜并未受到真正器重,反而是信宜逐渐得到提拔,这是韦海池惯用手段,意欲让柳家兄弟阖墙。

只能按照韦海池的安排继续作戏,终于争取了眼下些微信任。

所以,京兆柳这时不能被牵涉进迫在眉睫的宫廷政变,不能暴露“晋王党”的真实立场,被韦海池斩草除根!

那便是前功尽弃,满盘尽输!

我死虽不足惜,可韦海池,我怎能甘心你再伤我子孙,我无比珍爱的人……

因此这两日,太夫人忐忑难安辗转难眠,甚至于再入斋堂,悬展柳正画相。

那是她初嫁时,一度因为柳正的爱宠轻信终得良缘时,偷偷请画师执笔,以为可作珍藏的事物。

“柳正,你是被我害死,我知你会恨我入骨,可是柳正……誉宜信宜均宜都是你骨肉,你这父亲若还有一丝一微骨肉之情,你也当庇护他们,你生前从不曾尽父长之慈,难道死后还无悔改之心?柳正,如若京兆柳一族就此衰败,你之香火也无以为继了……”

励新六年岁除前夕,虽至夜深,太夫人一直都在斋堂静坐默祈,直到萧氏闯入,太夫人原本以为儿媳只是担心她过于忧累,劝抚之辞几乎出口,才突然发觉儿媳难以抑制的惊惶神色,太夫人一贯甚喜萧氏沉着豁达,如何不知倘若不是发生意外险情儿媳决不至于忧形于面,当即也不再多废唇舌,任由萧氏将她掺扶向外。

森森夜色,月暗星稀,于是禁内方向冲天火光便尤其显眼。

大明宫建址龙首原,本为长安地势高突处,虽然宫墙危耸阻止了仰视目及,可依高而建的不少飞檐亭台仍然隐隐于目,更不说这时火光冲天,黯黯阴沉里唯那一片刺目焚红,因为韦太后多回邀宴,对于禁内情形相对熟悉的太夫人稍加回忆,兀地就握紧了萧氏的手臂。

“是内廷,起火之处是内廷!”

忽然意识到,仿佛此生又有一个珍爱的人,就要从此失去了……

整个夜晚,太夫人就站立于斋堂之外,含泪默看着那片火光,随着天色一点点苍白,逐渐消却。

有钟声,似乎与寻常晨钟并无区别,从北而鸣。

可无鼓声附和,只有一声声苍凉的撞击,百下,两百下,一直不停。

两百声后,渐渐有城中寺庙鸣钟响应,悲钟长撞。

不用再默数,必至三万方竭。

萧氏已然泪如雨下,却觉婆母也似乎力竭,整个身子疲软下来。

“圣上……驾崩了……”

第383章 终于治丧

励新六年岁除日,随着清晨第一声钟响,直至天光大亮,钟声仍然未绝,于是满城民众皆知国逢大丧,有百姓忙不迭地向北而跪,悲泣君帝驾崩,自从国都禁严以来的惴惴不安却反而逐渐平息,连平民布衣都知道但凡丧钟长响,继位新君必然已经确定,不大可能再发生宫廷政变殃及无辜,只要不逢大乱,依然还是柴米盐油的日子中等待生老病死,帝位归属何人既非民众能够干涉,又似乎与众人并无多少利害关联,大可不必惶惶难安,只不过眼看新岁将至却不能如往年一般欢娱庆贺而已,那么贵族官宦之家便更加显得“有条不紊”,两日前便有所预料,已将华灯彩幡取下,这时只需高挂白幡举家服丧,等待宫中来使宣诏举哀。

礼法原定,天子作为君父,若崩,臣民皆应斩衰三年,但事实上一国军政不可能停滞三年而不顾,故自古逢国之大丧,罢朝或为三日或为七日,在此期间百官及命妇皆需入宫哭丧,京都百姓也需集于坊门分批跪哭,而罢朝举丧期满,官员各归职属,百姓亦不需再行哭丧,然在四十九日停柩期满前,众人不得除服,宗室王公、皇亲国戚、以及诰命在身的命妇仍然要往宫中哭丧,直至移柩入葬。

又因周高祖崩时罢朝哭丧七日,及到太宗崩前便留有遗诏“不敢僭越先君”而限于三日罢朝,两百年来历代君帝也都效仿太宗之定,故而固然因为贺衍早丧韦太后痛失独子而“哀悲欲绝”,却也不敢打破陈规。

于是关于此次国丧仪制很快议定,从岁除日起,罢朝三日,无论官民贵贱尽皆举哀,仪制与历代先君丧仪并无区别,四十九日后臣民即可除服,唯宗室王公需服丧一年,明春试举暂歇,一年之内禁止婚嫁宴庆,禁止鼓乐。

然而因贺衍之陵并未完工,故大葬之仪不得不沿后,待四十九日丧仪结束后移柩太庙,新君方行继位之礼。

韦太夫人既有诰命在身,当然要入宫哭丧,命妇不比百官,不能跪哭含元殿前,而是集于内朝紫宸门前举哀,但这并不妨碍韦太夫人甫一入宫,便听闻继位新君为妹妹小韦氏所生之子贺洱这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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