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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464)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原本人犯是三月落网,论理早该押赴京城,可郑雄因是毛维党羽,之前又闹出了“匪众”被劫事件,却也担心贸然行事会被追究失职,为稳妥起见,当然要送信与毛维商议计定,待毛维在京中先行“铺垫”,以防节外生枝,这才好请功。

如此一拖延,便到了六月。

这队正虽然也算军武,可跟着郑雄久了,早染就一身贪图享乐的习性,对于这趟长途跋涉的差使虽然不至于心生怨言,然而那养尊处优的身体却实在有些吃不消“风餐露宿”之苦,故而当见驿丞殷勤十分备上的酒宴,甚至还有两名官妓娇笑做陪,不由颔首称许:“是个明白人。”

便一手搂了一个妓者纤腰,又伸长脖子一口将另外一个妓人送至嘴边的美酒一饮而尽,两眼遍染情欲之色。

这一夜,除了在敝室看防人犯的两个差役,一彪人马都是酒足饭饱,几个略微得脸的人物,还有美妓在怀,好不心满意足。

就算不少在院子里倒头大睡人事不省,驿丞起先也没察觉蹊跷之处。

只不过当见自家儿子竟然也瘫睡露天时,驿丞总算犯了嘀咕:小子酒量一贯了得,今日怎么这般不顶用?转眼又见一名厨娘居然也倚着灶台昏睡不省,驿丞这才醒悟大事不妙,然而他这一晚也被队正狠灌了几盏,才意识到不妙,突而又觉头昏眼花,膝下发软,来不及任何应对便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驿站廊下风灯摇昏,四围郊野夜色如染。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已然悄寂,不远处峰林之中,却忽有火把燃亮,似乎与驿站檐下悬灯遥遥呼应。

没有杀声四起,一切进行得干脆利落。

仅仅清醒的两名看防,在驿站里负责抬水的一个杂役引贼入站时,只来得及拔出腰刀,便已成为急公会众刀下亡魂。

人犯虽然重枷在身,匪中却有开锁巧匠,三下五除二便解除桎梏。

事变几乎是在悄然无声中迅速结束,但大开杀戒仍然还是发生了。

膳食里已经被内应加入迷药,数十差役虽然昏睡不醒,却也无一逃过利刃割颈。

血腥味弥漫时,整个驿站无一生还。

得救的人犯手起刀落,将那正拥着妓人睡梦香甜的队正亲自斩首,这才掷刀坠地,铿然跪倒一个中年男子膝下。

“盟主,属下有罪。”

人犯脸上毫无自得之色,而苍白灰败更胜身陷敌手时。

“属下先违会规未曾上报盟主擅自行动已为死罪,又不慎被狗官擒获,连累盟主亲自来救,属下罪该万死!”

被称为盟主之人,眼中沉晦一掠而过,那薄而锋锐的唇角轻轻上扬,一伸手,将下属掺扶起身:“擅自行动虽然有过,然则坛主也是为了解救无辜于生死一线,事急从权,何罪之有?坛主为我急公会众,因遵纲则身陷囹圄,解救本属我之责任,更不能称为连累。”

坛主虽然感激,但无睱在此时虚伪客套:“盟主,数百无辜虽然得救,属下却无能斩杀郑雄这狗官,属下担心,郑雄日后仍会污陷无辜以为邀功,郑雄必须铲除,还望盟主允许属下暗杀之行。”

“你身份已然暴露,再归衡州可谓自入死境,这万万不可,放心,我不会容那狗官残害无辜,这回刺杀,由我亲自执行。”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应会众尽觉崇仰钦服,不过当离了黄龙驿,与原衡州坛主分道扬镳,终于有个亲信忍不住疑惑:“衡州坛主自作主张,坏了盟主计量,为了救他咱们不得不折损一员好不容易安插在黄龙驿之内应,这点属下并无不解,只因他清楚盟主身份,万万不能折陷官府,可盟主为何饶他不死,并要亲自犯险刺杀郑雄?”

月色之下,盟主眼中布满晦暗,听这话后冷冷一笑:“衡州坛为救无辜事急从权,便是父亲在世,也不会责他自作主张以盟规厉处,我刚刚接手大权,若以此为由严惩岂能服众?因而非但不能惩处,还当厚待,至于刺杀郑雄嘛……他是一州刺史,哪有如此容易得手?我刺杀不遂反而负伤,岂不让衡州坛越发悔疚钦重?对于这些元老,必须以恩服之,而不能仅以威慎。”

亲信这才恍然大悟:“只要郑雄不死,为补此番罪过,日后必然变本加厉,衡州百姓难保安身,投效我盟者必定越渐增多,盟主确为高智。”

那中年男子所谓的草莽英雄,这时斜睨自己心腹,忽而大笑:“你这眼光,还是短浅了。”

“还望盟主指教!”

“郑雄不死,仅衡州一地动乱而已,便是有上万民众投效我盟,又有多少作用?可郑雄之行,若广推韦党,效者云起……到那时,方能天下大乱!朝廷越是关注咱们急公会,对咱们就是越是机会,更何况咱们还有子玉在手?到时名正言顺,鼓兵讨贼,方能占尽天下公义。”说到这里,盟主蹙眉冷哼:“可惜父亲刻板,对我之建言不屑一顾,甚至责我居心不良,一度欲将盟主之位交予子玉,好在我及时挽救……若当年父亲便有如此远见,急公会何至于目下势力!”

第438章 路经

黄龙驿那出变故尚且不及传回衡州衙,刺史郑雄便在一次游山赏水时险遭匪派伏杀,不过因为护卫势众而并未让凶犯得逞,反而再一次险些捕获匪首,可是这事情传扬开去,却成为郑雄被匪徒重伤,但这位郑刺史非但没有因而心生畏惧,甚至于更加坚决了剿灭盗贼的信念,一时之间衡州治下“众志成城”,布衣百姓无不胆颤心惊。

六月将尽的一个下昼,距离衡州城两、三里外一处驿站,一彪自南往北的人马在此驻留,不同于郑雄押送匪首那一行多为衙役吏勇组编队伍,此百员兵勇却是清一色的朱袍铁甲,赫然是来自皇都的禁军。

至于押送囚犯,当然也不是草莽之徒,虽然同样披头散发色如槁灰,然而从那一身横肉却能窥得几分往日威风。

只不过率领此队人马者却是一个面如冠玉俊美非凡的青年男子,然而交验时却并非递上地方官衙出具勘合,而是兵部下发的火牌,驿官当然更加不敢吊以轻心,但这看上去颇为和善的男子却并没给予驿官奉承讨好的机会,交待奉命相随的统领好生看防人犯后,竟换了一身文人墨客惯着的白衣,携同行的另一个青年男子出了官驿。

两骑缓缓行至城门外不远,俊美男子马鞭一指路边那甚为简陋的凉棚:“经衡州往岭南时,我也曾在这处歇脚,别看简陋,也只有田园野味,却别有一种鲜美,颇类朴味坊风格,午间只匆匆用了干粮果腹,如今又不到膳时,咱们即便前往刺史府,待酒宴备好可得有些时候,莫如在此先略解饥渴,省得被郑刺史笑话咱们狼吞虎咽。”

那同伴却一直是副心事忡忡的模样,听这话后简直巴不得停留,点了点头就翻身下马,先入凉棚,举目环顾,挑拣出一角清静地方,也不嫌弃隔板上只铺着边缘磨损出毛刺的苇席,跽坐在上。

客人虽无挑剔,店主反而十分为难,好在看清随后跟来的青年,那俊美的容貌可不会让人过目即忘,店主这才有了几分殷勤,躬着身子迎候,笑语:“郎君又再光临,敝处蓬荜生辉,然而还请郎君莫怪,因近段时日拘察甚紧,但凡外来者,都需验看过所,否则不允接待。”

“怎么连食肆都要察验过所?”俊美青年大觉奇异。

就连是在长安城,出示过所也只在城门禁,虽然律令也规定了客栈接人入住时需得察核过所,不过若非禁严,此律令形同一纸空文,而衡州城外不过一间普普通通的食肆,却需要出示凭证,实在是闻所未闻。

只听店主解释:“郎君有所不知,三月时衡州城中曾经发生群盗被劫事故,不久前,盗首又在押送京城途中被劫,押护官兵无一生还,就在半月前,明公竟然也被盗贼刺杀,因而重伤,明公为清除匪患,方才有此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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