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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768)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外面那些贱民,毛维虽然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却不代表他愿意公然表现庇护豪族,任由贱民诽议,他也算看出来了,从前在太后面前寡言少语的柳十一娘,自打成了晋王妃,简直便是脱胎换骨,心计深沉自不消说,那一口伶牙俐齿也不容小觑,总不能当着那么人面前,让他堂堂太原尹与一介女流开展唇舌之争吧?

更不说诸多贱民,如今得了晋王府实惠,可是将晋王妃看作衣食父母,只要自己一方泄露丝毫把柄,岂非给予晋王妃利用舆论造势,小小一桩案件,弄不好便会让远在长安的太后知闻。

当然是要反对的:“此案虽引关注,却只是普通命案,无甚必要公审吧。”

十一娘立即反驳:“刑堂审案,原可酌情公决,以为警诫不法作用,为将来行新政之备,官府公正执法尤为重要,原告郑远,也正是因为太原府倡导举告不法,方才决心告官,而眼下,此案既然已经引得民众关注,甚至自发聚集衙堂之外听候审决,又甚至连毛府尹都疑心有屈打成招之嫌,更不论众说纷芸,今日无论一应人犯及原告,连察案者都在现场,莫若便行公审,孰是孰非,便以审断为定,亦能避免流言蜚语质疑不绝,故,我以为薛少尹建议可纳,未知殿下如何决断?”

最后一句话,显然便是将决断权交给了贺烨。

晋王身为太原牧,为毛维上官,是否公决一事,的确不用征求毛维认同。

官大一级压死人,毛维此时也总算体会到如此憋屈。

贺烨冷哼一声:“王妃说如何便如何,我可没这么大胆敢违逆太后口诏。”

毛维党虽然人多势众,这时也只能保持缄默了。

倒还是刘力颇有几分奸滑:“只府衙前聚集民众,近千人之多,若是一应放入,未免太过嘈杂,影响过堂。”

但这又哪里难得住十一娘呢?

“取前二百位即可,一百世贵子弟,一百平民百姓,届时宣告规则,不得私下议论喧嚣刑堂,并不会影响审决。”

陆离也不待毛维表态,立下决断:“刘主司,你先宣告择听公审,为防拥堵,还劳贺统领督促列队记名。”

这便是防范刘力耍小心眼,故意造成拥堵事故,阻挠公审。

于是乎,府衙之外,才有了早先一幕。

而当众人听闻居然此案也允许旁听时,固然有了短暂哄乱,却被贺琰一口丹田之吼喝止:“诸位莫拥堵,否则公审便会取消,今日只取两百位,凡豪贵子弟东列,平民百姓西列,前一百位记名入内。”

话音方落,已经有亲卫、衙役间入围栏主持秩序。

飞笛君完全不顾自家十五弟的兴致勃勃,拎着衣领便将他往后一拨:“要么在外面等候,要么干脆回家,今日可不由得你看热闹。”

他自己却稳稳地站在队伍里。

经目测,这站位绝对位于一百之内。

罗六郎不无同情地拍了拍十五郎的肩膀:“连基本律令都不懂得,你便是到场听审,也听不出个什么名堂。”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法盲,正气凛然地站在了队伍前端。

就算是被从前的情敌飞笛君带笑一眼撇来,罗六郎也面不红心不跳:“不才被薛少尹教训一通,多少知道一些律令,至少今后不会再斗殴生事了。”

孟飞笛摇头一笑:“六郎的确今非昔比,让人刮目相看。”

罗六郎完全没听出来对方这话,有些鄙夷他过去冲动莽撞的嫌疑。

第731章 当众调情?

马大叔今日坊门一开便雇了辆驴车来府衙,甚是好运地占据了前方列队,竟是第一个平民入选者,他从前也自恃见多识广,却从未经历过旁听刑审,哪知自家婆娘上回阴差阳错,倒是入了一回衙门,居然还亲眼见到了薛少尹与晋王王妃,回去说起,让马大叔羡慕不已,这回他倒也没想过会有听审的幸运,完全是因古道热肠,关心着新邻居的命运,不惜向雇主告了一日假,只为在衙堂外及时听候结果。

哪曾想,今日居然又允公审!

马大叔随着衙役进入刑堂,只见距离主审二十余步的地方,东西两侧已经铺好了苇席,他也不敢抬眼张望,垂着头弯着背,在一方苇席右角处跽坐,眼角的余光,却睨见斜前艳丽的衣料,正惊疑着为何有女子在座。

对方坐席可不是苇编,那是正正经经的坐榻,几乎紧邻主审席畔,与世贵子弟尚且隔着十步距离,纵然马大叔不敢张望女子容貌衣着,也意识到那几个女眷的身份绝不普通。

“是王妃。”身边坐着的邻人为马大叔解惑,声音压得虽低,却带着不少兴奋:“上回衙堂公审,我便护着赵妪来了一回,王妃当时亲手掺扶赵妪起身,我就在不远,壮子胆子看了几眼,今日是第二回见了,当然认得出来。”

小子还真是好运气!

马大叔暗下感慨,却到底不敢冒犯贵人,他也不知跽坐着过了多久,直到听见一句话:“诸位父老,待庭审开始,切记不能私语喧哗,否则便驱逐出堂。”

那话音虽然平淡柔和,却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马大叔随着众人礼揖,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悄悄打量,却见正座那位主审,朱色官服,却甚是瘦弱,文质彬彬的模样,结合自家婆娘叙述,大约便是薛少尹了。

似乎是感觉到最近的那一眼打量,陆离下意识冲马大叔的方向微微一笑。

哎呀!可被逮住了!马大叔先是一惊,才回味过来那一笑是带着善意与宽容的,心里又是一松,暗自道:都说薛少尹清正公允,果然不是虚传,年纪轻轻便身居高职,一点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太原府是真的有希望了。

劳苦百姓往往便是这么淳朴善良,仅就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便会让他们心生亲近信服,当然这也间接说明了如今的大周,有许多官员都是威风赫赫,以至于造成远离京都的百姓们,多数慑于官威。

是的,别看这时诸多士子胆敢诽义朝政,他们不是贫苦大众;也别看长安城中,或有平民胆敢对朝廷重臣叫骂,那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另有必不可缺的一个条件,被叫骂的重臣实际已经失势,比如当年的冯国璋;更别看就算在晋阳城,前不久也发生过佃农围堵一府少尹之事,那些人背后都有靠山。

对于绝大多数的平民而言,他们除非落草为寇,豁出去与朝廷为敌,否则万万没有胆量当真在官员贵族面前强横,郑远儿子被殴杀却不敢举告,并非个体,自然也不会引起百姓的惊疑,反而这回他向官府举告,才引得万众瞩目。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没有晋王府与薛少尹的全力支持,别说郑远一子被殴杀,就算全家皆被灭门,也休想引起官府的重视,更不提主持公道。

当年长安刘玄清,公然害死那多无辜,可被害人中,也只有少部份听信“蛊惑”,胆敢讨回公道。

十一娘看着这些颤颤兢兢的百姓,心中异常沉重。

她记得还是渥丹时,看前人传记,曾述一农人拦太宗圣驾,不是为了申冤,而是因无农具祈求天子恩赏,太宗不以为罪,反而亲自询问农人有何艰难,当场问罪主管官员,那时大周立国不过十余载,国库虚空,连太宗皇后甚至都不能穿着长裙,规定诸贵妇裙长不能曳地,然而政治清明,官员克尽职责,一国宰相,甚至也会抽空走访农户,过问稼穑之务,是否遭受欺凌,士人以任言官为荣,不顾私己安危举劾不法,甚至不惜死谏。

渐至后来,眼下境地,民惧官威甚至不敢正眼看望,即使遭遇家破人亡也只能忍气吞声。

尊卑之礼,约束的无非老实人罢了,真逼得那些但存血性者走投无路,于是便有了急公会,君国与律法既然不能给予安居乐业,那么他们便用手中刀剑另谋活路。

又怎么能指责“盗贼”祸国,而不自省劣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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