蒟蒻传(5)

（一）

夜深了，我躺在屋子里里，独睁着眼睛，全身心的疲惫，然而精神还不容许我睡去。我听见隔壁房间传出丫鬟打呼噜的声音，而这令我更加睡不着。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本来就是孤独的，我是知道的，那种谈笑风生的快乐，转瞬而过，而我追求的是的安心，这种追求可能只能成为追求吧，是不现实的。夜幕中，月光摇曳，使我更加清醒，那么也就融入进去吧，不然，孤独比麻木更加痛苦。我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工具，留在七皇子身边，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暗杀术，我的利刃从暗中向敌人发出，没有任何声音。练就这种本领，我足足花了十年。这十年以来，我都一直深深爱慕着这个男人。他是我的理想，是我的生命源泉，他也一定能够成为最好的皇帝。我所要做的就是练就神功，杀掉那些碍手碍脚的人而已。

（二）

阳光很温暖，斜斜地照在身上，是我一个人的影子，我一直缓缓地跟着阿姊，不远不近。“为什么不跟上去？”我问自己，“大概因为觉得只要，这样跟着她，这样比一个人更不显得孤独。”我个性冷清，常常被人比作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可是，我的确是不通人性，个性冷漠，性格使然？没有可利用之处？夕阳把人影拉得好长好长，把低着头的人拉成一个奇异的形状，把人心拉得那么深不可测，把人的目光拉得那么狭窄，把困窘拉得那么长。孤独的人影缩成一个杆，孤独的心也缩紧成一团。王家人里对我极好的，或许只有阿姊了，她把我当作亲生妹妹，什么好的东西总是想到我。但我似乎天生就与这里格格不入，我并不讨厌阿姊，却也不喜欢。阿姊漂亮，又是正室所生。而我既不漂亮，看起来似乎也不太聪明。最重要的是，在外人眼中我性格阴郁，不通人性。

（三）

月光以它的朦胧照射出飞燕美丽高贵的样子，月光下的，冰冷冷的女孩子，没有一丝微笑，月光反射出的柱子暗红色的光掩藏住了她的表情。今晚的暗杀对象的一个刚中进士的小翰林，虽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胆大心细，听说不少贿赂是由他转手的。可是今晚刚巧不巧，阿姊和他在一起，我在擒住那个小翰林学士的时候，阿姊从房间出来，她是给他送点心的。原来他就是阿姊的未婚夫。我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今晚看起来只有暂时放弃计划，另行打算了。

（四）

飞燕依然是住在王家的，只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七皇子的利刃。本来没有人会知道这秘密。可是，阿姊一眼认出了昨天穿黑衣人的飞燕。悦姐姐满心疑惑，决定去找答案。

此时的飞燕躺在床上想问题，大大的空房间里，飞燕安静地坐在床上，做出望向窗外的样子，但是眼里是空空的茫然。脸上亦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知道自己不快乐，不能够吃也不能够睡。不一会儿，她不再睁着眼睛了，因为泪水又一次地不争气地滑过脸上，连续的，不断的，想要止住却没有办法。然后哽咽不断地从被子中传出，漫开。她突然觉得很丢脸，为什么要哭给别人听，好像是刻意的，可是没有办法停下来。心中的郁结快让她承受不住了，她觉得委屈！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只留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大概，飞燕想自己没有一颗人心。不知何时，她大概哭累了，进入了梦乡，梦见我还是个小孩子还没有长大。

悦姐姐这时开了门，飞燕惊醒了，这十四年来，她从未曾深入睡眠过，一点声音就能够惊醒飞燕。

☆、第五章

（四）

“悦小姐来了。”

“真希望她能劝劝飞燕小姐，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是谁看着都会很难受啊。”

门口的仆人们互相议论着。

“是啊，飞燕小姐还是个孩子啊。”

“是啊，她才十四岁而已。没有理由去承受这么多的。”

阿姊说今天来了媒人，她下月便要出嫁，飞燕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太多乐趣。嫁人什么的，没有意义。她甚至不懂自己来这人世的意义。只是一日复一日，她的性格越发内向深沉。这或许是一个诅咒，她学不会快乐，不懂得人心。突然，飞燕那可笑的自尊心开始作祟。她心里想着：“我是一个人的，不要人施舍同情的，何况我也不喜欢你们，你们何必来同情我的孤独！一想到这里，泪水又落下了，我瞥见她们瞧我的眼睛，便低下头背过身子。风在吹我脸上的泪。人为什么要那么坚强？我觉得很难过，所以我流泪了！我学不会假装，所以注定要被她们抛弃了！我觉得很难过，为什么为什么我竟学不会快乐？”

大约感到了我隐约间流露的不快乐。阿姊渐渐靠近了我。只是那时我并不懂人心，既然天帝说我动了凡心，可我并没有一颗凡心。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像一道透不过光的隐形屏障，让人心受到莫大的伤害，而宽容和善良可以治好人心的病，可以让人逃离恐惧。

阿姊说：“你在害怕什么？我见你时时不开心，必是郁结伤身。”

我答道：“只不过是天性脾气吧。”我想掩饰，却显得十分笨拙。

（五）

一身湖蓝色的朴素长裙缓缓移动，除了手臂上一只纯银的绞丝细镯子再没有多余的装饰。悦姐姐有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如瀑地散下来，有些微微的胖使她看起来十分的温柔且平易近人，她眨一眨眼睛，就可以看到，漆黑深邃的眼珠楚楚动人。“吃点点心吧？阿姊刚刚做的？”悦小姐看见飞燕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她的心中突然止不住地漫开了悲伤，这幅场景让她本来想装出来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她没有，从来没有看过那么悲伤的飞燕，她有预感她的劝说不会起任何作用。阿姊挨着我坐下，“我永远无法改变你的想法，即使那是我认为的多么正确的做法。飞燕你的坚持，让我感到自己永远不会了解你。”静静的月光将鲜血一样的暗红色反射在飞燕的脸上，映照出她淡漠的表情。她一句话也不想回答，她自己心中的声音告诉她，如果就这样屈服或者不拒绝，她一定会很后悔，一定会后悔到死。即使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然而，这一切的任何的不同必然会牵动到一些人的，不管是她爱的人或是爱她的人。

阿姊不知道的是，飞燕此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杀了那个人会毁了姐姐一生幸福，可是不杀，又何以帮着七皇子完成他的理想。

阿姊接着说：“我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悦姐姐让飞燕有些反感，她不想见她。仿佛悦小姐多一丝的行动都是错误。

飞燕继续沉默着，突然一股渴望的愤怒使她勇敢了起来，她仰起脖子看着悦姐姐，说“我想要一直当一个小孩子，永远不要结婚。”她带有抵触情绪的眼神看着悦姐姐，悲哀地说。

然而“这是人生的必然。”悦姐姐严肃地说，好像在责怪她的懦弱。听到这一句，飞燕捂住了自己苍白的脸。悦姐姐轻轻拍她的背。

“嗯，好，等我哭完这一次就好，再等我一会就好。”飞燕的声音有些发颤。

“为什么你每次都像只受惊的小鹿，不顾自己受伤？仿佛逃离就是你的宿命，不可更改一样。也许你可以尝试着改变你自己，只要一点点就好。”

（六）

飞燕微微笑了一笑，点了点头。往事涌上了她的心头，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让她快乐的，只有长大了，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才能获得快乐。孩子是最无力的，比如无力选择自己的出身，无力保护自己，无力选择只有寄人篱下。

每个人都只是别人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但是回忆为什么还是如此强烈？串联着的碧玉一般的眼泪滑过飞燕的脸颊。时间抹去人伤痛的过程，怎么是如此之久？是啊，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