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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风雪故人归(27)

但至于对她愧疚,那就算了吧!

都是成年人了,各自为自己选择负责,

谁也不欠谁。

林景娴下班的时候是五点,学校放学也是五点,她赶不及去接她,老头老太太指了一个司机过来,他每回回家的时候,先上到二十一楼去,写完作业,吃完饭再回来,有时候他会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上来一起吃饭,她都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她当然知道,林御凡就算再自来熟也不会自个儿在人家家里吃饭,还臭不要脸地拖家带口。肯定是江衍修指使的。

至于江衍修为什么要这样指使,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猜。

只一次,林御凡到了晚上九点还没回来,她打电话去问,却没人接,她有些不放心,就上楼去看,按铃的时候,家里家政阿姨看到是她,遥控给她开了电梯门,她进去的时候,林御凡和江衍修盘腿正坐在电视前头打电动,因为这个,所以刚刚没听到手机响。一款很古老的拳击游戏,林御凡浑身紧绷,吃奶劲儿都用出来了,还是输得很惨,非常没有节操地对着江衍修闹腾,林景娴斥了他一声,“林御凡,怎么没大没小!”

江衍修起了身,请她坐,一边说:“不碍事。”

林景娴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看他,“你早晚把他惯坏。”

那语气,特别像是妻子埋怨丈夫。

林景娴也觉察到了,不自在地添了下嘴唇。

江衍修微微笑了笑,跟林御凡说,“程程,你可以先去其他地方玩一会儿吗?我和你妈妈聊些事情。”

林御凡比了个OK的手势,很迅速地离开了现场。临走还冲林景娴暧昧地做了个wink的动作。

林景娴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德行!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林景娴还是没绷住,问了句,“你其实都知道了吧?”

江衍修没隐瞒,“嗯”了声。

林景娴倒是没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说:“我会让林御凡认你的,但给我点儿时间。至于我,你大可不必有愧疚或者别的情绪,不值得。也没必要。我选择生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原本打算一辈子自己带的,但既然你喜欢他,也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瞒着你了,你有空可以陪陪他。”

她哗啦啦说一串,不等他说话的机会,叫了声林御凡我们回家,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那模样落在江衍修眼里,却是更心疼了。

回去后,林景娴把林御凡叫到身边,严肃地跟他说:“林御凡,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林御凡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江叔叔其实是我亲生爸爸对吧?”

林景娴:!!!???

她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嗯。”

林御凡哈了声,一脸得意,“我就知道!”

然后第二天早上,上江衍修的车去上学的时候,他非常热情洋溢就扑了过去,“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哇你真的是我爸爸,我简直太开心了!”

林景娴:……狗腿子。

她怎么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到底随谁了?

第22章 .

林景娴别过脸去。

……没眼看。

江衍修被林御凡一连串的爸砸得晕头转向, 只觉得心中百味交集, 蹲下身,和他平视着, 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父子相认的局面, 最坏的也预料过, 可他如今眉飞色舞地扑进他怀里, 他反而愣了,好半天才拥着他把他抱起来,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程程, 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林御凡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叫得那一串爸爸不够情真意切不够连绵不绝不够魔音灌耳吗?竟然还想听,要是小景早就一巴掌糊他脑壳了。

嘤,和小景比起来, 爸爸简直太温柔了。

“爸爸!”林御凡清脆地叫了声,搂着他的脖子, 甜甜地笑, “爸爸我们交换个见面礼怎么样?”他趴在江衍修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厚颜无耻地一笑, “好了,我的礼物送出去你, 爸爸你要送我什么?”

林景娴忍住一巴掌糊他脑袋上的冲动, 低声警告了一句, “林御凡,你别得寸进尺哦!”

江衍修却莞尔,“程程想要什么?”

“嗯……不知道,但我很想逛商场,自从回国之后,小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都快要长毛了。”

“那,等你放学爸爸带你去,现在去上课,好不好?”

林御凡举手和他击掌,“OK,Fine!”

父子相认的这一刻,比预想的要简单温馨很多很多。但剩下的就麻烦了。

比如江衍修如何向江叔叔解释这大孙子的由来,比如林家人知道后怎么鞭打林景娴,脚踹江衍修……

比如……比如该如何解释,两个人短暂又漫长的初恋,还有林景娴执意要生下林御凡的动机。

比如……

坐在办公室的时候,林景娴满脑子都是这些不着调的想法。

只觉得脑壳痛。

扭头去看的时候,江衍修倒是老神在在地在签文件,只是眉头微微蹙着,大约是看到了什么不太如人意的地方。果然没多久他就叫来了企划部的人,背靠着座椅,微微仰着头,笔往桌子上轻轻一顿,面色不怒自威:“这么低级的错误也犯?”

对方三十度躬腰,面色虔诚,“对不起总裁,我这就回去改。”

林景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战战兢兢的胆怯,心想这员工心理素质可真不行。

江衍修还没发脾气呢!他发起脾气来才叫可怕,现在看起来多么的亲切温柔平易近人。

当然,她眼里的江衍修,总是和别人眼里的不一样。

比如从小别人都说他冷淡正直寡言少语。只有她觉得他腹黑阴沉,还有一丝丝的变态。她记得自个儿第一次见他发脾气是九岁的时候,那一年他大概十二岁。一个人待在后山的瀑布下头,夏天,这边儿最是凉快,但小孩子是不能靠近的,她偷摸过去的,瞧见他,呜呼哀哉了一声,心想这下完了,碰见衍修哥哥,他那么正直的人,八成是要告她状,她矮着身子打算溜,他却背后长眼了似的,突然扭过头来,叫她,“景娴,你过来。”

她长长地“啊?”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挪步过去了。

他靠坐在一块儿凸起的花岗岩石头上,一条腿半曲着,一条腿伸直,懒散地拿着一把石头往水里扔,瀑布溅过来的水珠打湿了他半边衣裳,里面的血渗出来,洇染得半个身子都是红的,触目惊心。

九岁的林景娴还没熊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她捂住嘴巴,惊讶地瞪大了眼,低声叫了句,“衍修哥哥……”脑补了他被人虐杀未遂的情状。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恶狠狠警告她,“不许跟任何人说。”

或许是他那一身血太有江湖肃杀气,饶是混账如林景娴,也难免被唬住了,好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最后才问了句,“你……疼不疼啊?”

他蹙了蹙眉,闷声说:“你觉得呢?”

“那你要不要去看医生啊?要不我帮你叫江叔叔过来吧!”林景娴提议,刚说完江衍修就攥住了她的手臂,敛着眉说:“不许去!”

不去就不去,干嘛这么凶……

林景娴小声在心里吐槽,面上只直勾勾看着他,两只大眼里,写满了委屈。

那会儿那时候,能让林景娴委屈的,怕是只有江衍修一个了。

最后估摸是他也觉得自己过分,声音放柔了许多,“很疼,但我不想去医院,你陪我待一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很孤单。”

林景娴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顿时同情心泛滥,“哦,好。”

他把上衣脱下来去水边洗,裸着上半身,伤口血肉模糊的,林景娴哆哆嗦嗦地蹲在那里,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他是怎么受伤的。他把上衣洗好晾在石头上,他依旧靠在那里,出神。

林景娴从路边拽了几棵叫刺刺芽的草,还是跟别人混着玩听来的,弄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