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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风雪故人归(40)

林景娴扯了江衍修一下,蹙着眉头说了句,警告似的说,“我很生气。”但江衍修没让步。

终究是没他脸皮子厚,闹起来实在难看,她拿了车钥匙走了。

站在门口大致瞄了一眼。

路边的停车位,他这几年换了新车,车库里有好几辆,这会儿开着一辆灰色迈巴赫,林景娴拿车钥匙滴了一下,那辆车应声闪了两下灯,那车灯都闪得很不低调,她径直走过去,从驾驶座钻了进去,中控台比他那辆破polo高级太多,这让她琢磨了好一会儿,一边骂他吸血的资本家,一边心一横开着走了。

驾驶证弄好了,还没来得及去提车,这会儿捡了个便宜车,兜风去了。

内心升起一股股恶魔般的报复的快感来,想象了一下江衍修出来后看见车没了的表情,顿时心情都好了。

她开了手机蓝牙,接入车里,正好林居易的电话过来,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接了,对方用一口不怎么标准的中文兴冲冲跟她说:“我决定了,我要亲自把嫁妆给你送过去。”

岔路口,林景娴缓缓停在一辆黑色奥迪后面,并排一个开宾利的小哥趴在车窗上跟她搭讪:“嘿,开迈巴赫的靓女,我看你眼熟啊?”

林景娴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我,马路杀手,别招我啊,待会儿追尾了不负责。”

对方哈哈笑了,“没事,哥对你负责。”

林居易在那头“啧”了声,“你又招蜂引蝶。”

林景娴发觉对方是个智障之后,果断地升了车窗,跟林居易扯皮,“哎哟,中文有进步,不过不要乱用词好吗?来中国吗?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明天。”

“tomorrow?are you kidding me??”

“yep,not kidding you!”

得,中式英文学得也不错,“你可真是个人才。”

“过奖过奖!”

扯皮的功夫,绿灯亮了,过弯。

刚过路口,那辆橙色宾利侧方拐到她的车道,就直直朝着她车屁股上来了,刮擦的声音隔着车玻璃传到她耳膜了。她看了眼倒车镜,低骂了声,“沃日?”然后匆匆说了句出了点儿小问题,然后就挂了林居易的电话,靠边双闪停车,开车门下车的刹那,后头那辆宾利车的主人也下来了,摊手笑了笑,“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景娴看着对方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吊高了眉毛,“小老弟,咱不废话了,等保险公司过来吧!”

宾利男走过来,试图扯她胳膊,被她瞪了一眼躲过去了,对方笑道:“别啊,私了吧!你开个价?”对方暧昧地笑了笑,那声开个价顿时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林景娴活动了下手腕,到底没有冲动让他尝尝一个曾经热衷格斗和拳击的女暴力选手的攻击。

“滚,边儿呆着。”说着拨了江衍修电话,虽然她很不情愿,但刚开出来就把人车给刮蹭了,她脸皮子也没那么厚。

他竟然很快又换了一辆车,开着那辆有些年头的幻影,下车的时候,扯领带的样子,气势倒是十足,见了她,只问:“你有事没?”

林景娴摇摇头,“没事。”

然后江衍修直接牵她手腕走了,都没看对方一眼,“过会儿保险公司会来处理。”

后面宾利小哥被忽视了面子有点儿挂不住了,还在跟同伴猥琐地说:“还以为是个富家女,原来是只金丝雀啊?”

林景娴耐力本就不强,对方还刻意挑衅,她顿时挣开江衍修的手,回头一个暴冲锁喉加扭摔,把人利落按到了地上,拍了拍他的脸,“我有一百种揍人避要害的思路,你要是想试试呢,我就让你尝尝。你觉得我眼熟,就没听说过我?我小时候,上下三届,远近二十多所学校都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脾气很暴躁!”

对方不知道是被她中二气质吓到了,还是被袭击得有点儿懵没反应过来,最后只小声嘟囔了句,“女侠饶命!”

林景娴拍拍手走了,企图趁其不备攻其不意钻进幻影的驾驶座,最后被江衍修给提溜过去了,虽然他脾气很好很体贴地说:“还是我来开吧!我不放心你。”

她还是撇了撇嘴,“你别以为我这会儿愧疚你的车我就会原谅你去捣乱我相亲,一码归一码。”她为自己找了个合适借口后更加硬气了,在宾利男那里没消散的怒气都发挥到他身上了。

“我道歉,你要什么我都补偿你,除了相亲。”

“呵,口气还不小,老太太都不敢说让我要什么给什么,我去扫货能买到你破产你信吗?”

“你可以试试。”

于是结果就变成了那样。

第32章 .

说扫货扫到他破产, 当然只是唬人的话, 买了些女孩子用的瓶瓶罐罐花花绿绿闪闪亮亮……的东西罢了, 连他信用卡都刷不爆。

作为勤俭节约的新时代好青年, 她连报复都报复得如此没有力度。

这让她觉得有些忿忿不平。

以及莫名的悲凉。

其实她理智上已经原谅江衍修了,感情嘛!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年轻的时候谁都会犯错,错把喜欢当厌恶,错把真心当假意, 不懂爱,又爱得太用力, 伤人伤己。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怎么都回不去了。

她没办法原谅的不是他, 是她自己。

她无法原谅那个骄傲到自以为是、骄傲到自卑、自卑得自负的自己。

她曾经孤独地站在马尔马拉海的海岸边, 看朝阳和晚霞升起和降落, 看天边的流云和海鸥飞行的轨迹, 她站在那里, 倔强地说:“我才没有很难过。”

第二年她依旧站在那里, 她说,“一个人好像也不错。”

第三年……

第四年……

第五年……

第六年……

她自我麻痹,却从没承认过, 她有多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到,现在想想, 都难受得想要打人。

她怀孕那会儿其实很暴躁, 塞卡是个过来人, 总是笑眯眯地说:“哎呀,都这样啦,我那时候还经常发火打他爸爸呢!”

她就想,如果她和江衍修还在一起……江衍修会不会嫌弃她?她暴躁得自个儿都嫌弃自己。

她兀自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凭什么嫌弃,有本事他去生去。

可转念就悲伤得掉眼泪。

她是个孤家寡人,如果不是塞卡在她身边,说不定她早抑郁得撞墙了!

因为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其实她是个看得开的性子,那些让她暴躁悲伤痛苦的事情,一旦过了当下的情景,很快就会被她抛诸脑后。七年来,她都是快乐地度过的。因为接受了她和江衍修没有缘分的事实,毕竟事与愿违的事情多了。但可笑的难道不是她这样劝说自己,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放下了,释怀了,他又跑过来跟她说:“七年了,我一直都还爱着你”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更加悲伤。

以至于回家的路上,她都趴在车窗玻璃上一声不吭地盯着外头的马路,霓虹灯闪烁,过路人匆匆忙忙,路边的商铺还都开着门,热闹得好像不是夜晚。

西城变化很大。

或者是整个中国都变化很大,七年的时间,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西城高楼多了近一倍,夜晚璀璨得像是许多年前科幻片里的虚拟场景,刚刚去扫货,商场早已不是她印象里的样子了。从前那商场还是林家一个旁支小辈的,那会儿柜台服务生最喜欢老太太了,几家常去的店里,新员工培训都会特意交代林家大太太过来记得好好招待。老太太兴致上来才会逛一逛商场,平日里都是各家专柜上新了捡老太太的喜好去请示,然后直接送去家里。

老太太的衣帽间常常一水儿吊牌都没摘的挂过去,隔一段时间她的家政助理会收拾些过季的衣服拿去处理,或捐或赠,给下一季腾出空间来。

奢侈吗?是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