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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风雪故人归(7)

林琅先把江叔叔请了进去,然后才落后两步看向许久不见的小堂妹。

“林景娴,我觉得你儿子很像一个人。”他表情严肃地说。

林景娴只觉得皮都绷紧了,大约连声音都僵硬了几分,“我儿子当然像我。”

林琅突然咧嘴笑起来,“哈哈哈,像你个球,你看你,俩眼睛大得跟玻璃珠嵌进去的似的,他那小眼睛单眼皮,鼻子不像,嘴巴也不像,脸型马马虎虎有点儿相似吧!哎,你从实招来,哪儿捡来的。”

“石头缝里抠出来的。”林景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林琅哈哈哈大笑,刚看见人的时候觉得漂亮了许多,也文静了许多,透着股陌生感,这会儿一张嘴才又找到小时候那感觉,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挂着刺,毕生和逗逼俩字注定不可分离。

“我只是想说他和爷爷年轻时候特别像,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心虚?”

“心虚你个头!”

“哟,虚张声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林御凡谁也不认识,下车就意图抓妈妈的手,结果小景溜得飞快,俨然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如此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儿子,他抓了个空,哀伤地定格了两秒钟,又怀疑了几秒钟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之后他花了三分钟回顾这短暂的一生,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是石头缝里抠出来的,于是更加哀伤了,他决定很有骨气地不叫小景,手插在口袋,慢吞吞地在后面走着,他倒要看看,那没良心的小景到底何时才能发现她绝世无双的儿子被她无情地丢在了身后。

因为心不在焉,又或者视力受限,没走两步,绊到台阶……

一双手从后面挽住了他。

等他看清这位好心又善良的手的主人的时候,他顿时咧嘴笑了……

“啊,江叔叔。”

“走路好好看路,怎么和你妈妈一个样子。”

诺,这话让他终于找回一点自己是亲生的自信,顿时心情愉悦了些。

他扯着江叔叔的裤子——没办法,他太高了,矮小如他,还没人家腿长——虚心求问:“江叔叔,我妈妈小时候和你关系很好吗?”

“嗯。”

“哇,难以想象。”虽然小景是个逗逼,很容易和人相处,但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高冷和矜持的,比如从来不自讨没趣,这位叔叔看起来就不太……热情的样子呢!或许小时候不一样?但还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么说?”江衍修低头的时候看见林御凡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而踉跄的甩大步,微微蹙眉片刻,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我抱你,介意吗?”

记事之后,林御凡还从来没被小景之外的人抱过,尤其是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被江叔叔一把抱起的时候,他心里升起一点异样的情愫,但不讨厌,于是眨眨眼,从善如流地搂住他的脖子,“不介意。”

江衍修点头,重新问了句:“为什么那么说?”

“哦,我是觉得小景更喜欢和活泼的人待着,毕竟她……嗯,我是说她是个话痨加多动症。”林御凡好奇地问了一句,“江叔叔你觉得小景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吗?”

江衍修抿了抿唇,“和你认为的差不多。”

fine,达成共识的这一刻,林御凡觉得这位江叔叔十分的亲切。

林景娴和林琅从小就斗嘴,这会儿重温了一下童年的欢乐后,终于在客厅见到了诸位长辈,爸妈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四叔四婶姑妈姑父小姑妈和她男朋友,各位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约三十余人,她对着几个方向各欠了身,叫了声:“各位叔婶姑妈姑父好,抱歉回来这么久没去看望,一直在瞎忙,也怕打扰你们。改天我一个一个拜访,还请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们别嫌弃我,这么久没见了,我也实在是想你们。”

该有的场面话必然是不可少的,叔叔婶婶们又都是人精,嘴巴肯定比她甜得多,心里怎么想不说,嘴上必然拿她当亲闺女还亲,这个那个拉着她好一番亲热,末了终于想起来,“哎,怎么没带孩子一块儿来?”

林景娴有孩子的事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这次回来才透了风声,虽说一家人,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就寻思着问一问了。

毕竟八卦是人类本能。

江衍修走到半路碰上熟人,站在偏厅和人寒暄了几句,因而走过来的时候就迟了会儿,他一直抱着林御凡,也没说放他下去,林御凡也老老实实抱着他脖子,呼吸着高层的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抓住童年的末尾被人背来抱去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决定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待遇。

两个人踏进客厅的时候,刚好迎着林景娴忽然反应过来儿子丢了的迷茫目光,还有几十双好奇的注视。

这……

什么情况?

小辈里,江衍修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性子冷得近乎反人类。

能力又出众得让人嫉恨。

总之就是一个长辈们叹为观止,同龄人敬而远之,生人勿进,熟人不敢扰的存在。

还第一次见他做抱着孩子这种略显得柔软的事情,画面倒是养眼得很。

林景娴大有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一瞬间急火攻心,差点呜呼哀哉而去,只好故作淡定地训斥了一句,“林御凡,都多大了,还让人抱,你羞不羞?下来。”

得亏江衍修高大,而林御凡发育迟,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所以江衍修抱着个六岁的孩子也不显得违和。

林御凡还没来得及解释这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情,江衍修已经简短地做了解释:“是我要抱他的。”

他把林御凡放下来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淡声补了句,“你八岁装病要我背你回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羞。” !!!???

老天……

第6章 .

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叫做:人群中有一个人开始笑,其他人都会不自觉地跟着笑。

有时候大家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有时候是觉得最开始笑的人很好笑,或者只是单纯的去他娘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笑但我就是想笑。

当你无缘无故对着人笑半分钟的时候,如果结果不是你被打了,那么大概率会触发这种相当有趣的剧情!

而此刻,当林琅陡然反应过来并且忍不住哈哈大笑的时候,其他人也像被打开了某种奇异的开关,顿时乐不可支起来。

一向不苟言笑的林景臣都忍不住弯了唇角。

一方面觉得魔头林景娴时隔二十年后在自己造的孽上吃瘪是件很欢乐的事,一方面觉得林琅这二缺笑起来实在是很有感染力,还有一种古怪的滑稽感……从江衍修身上得来的。

这要是旁人说也就罢了,偏偏是从来一本正经的江衍修。

这就显示出差距来,林景娴是那种说一百句别人都当她闲扯淡的人,而江衍修这三个字就透着可靠。

他说的话,没人不信。

长辈们乐此不彼的恶趣味总是在饭桌上对着衣冠楚楚的成年晚辈抖落他们童年的黑历史,好让他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光鲜顿时碎一地,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大概能从中汲取一点名为亲近感的东西来——别看你长大了,衣冠楚楚的,你的糗事我可都知道!

但如果是一个同龄人在抖落你的黑历史,如果他不是在炫耀你们很熟这件事,那大概是……有仇。

有那么一刻,林景娴觉得自己和江衍修有深仇大恨!

……或许,是有吧!

林琅在欢乐的氛围里指着林景娴说:“知道吗妹妹,我们中国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回想了一下这历史性的时刻,笑出了眼泪,“报应,叫你小时候四处作孽。”那时候谁治得了她,满嘴的歪理,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出花来。

长那么大也就见她在江衍修边儿上安分些,但江衍修那种冷性子,谁见了他不安分。

但也仅仅安分而已,江衍修总不可能费心去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