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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39)

作者: 慵不语 阅读记录

谢临一怔,双目若水般流转到陆有矜的身上,闪烁着探究和疑惑。

“真的……”陆有矜侧过头,对上谢临的双眸:“我在京里没几个朋友,也只能……只能和你说说话。”

没有过多的辩解,却字字磊落。谢临心中反而替陆有矜惋惜,一个离群的雁,振翅南越飞过千山之后,不是得偿所愿,却依然是寥落天际,孤雁哀鸣。

因为谢临在身边,陆有矜一套剑法演示得格外卖力。如今一番解释口干舌燥,看谢临面色柔和,他便擎住水壶大口喝水。

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陆有矜的脸被汗水一洗刷,轮廓更显深邃。汗珠划过脖颈,又倏然侵入到衣衫里。汗水湿透了衣衫,透出前胸依稀的肉色。

谢临从没酣畅淋漓的流过汗,也没有昂起脖颈咕咚咚喝过水。

他傻傻地注视着陆有矜上下翻动的喉结,脱口问道:“喝得太急,不会呛水么?”

陆有矜放下壶,明明只是喝了水,清浅的眼珠却沾了水色,在谢临身上一转,低低道:“不会。”

他的唇边还是沾着水珠,像一个始终没学会喝水的孩子。谢临凝目看着他,那种悸动感又袭上心头,他强自说笑:“你每次喝水都要沾在唇上?”

陆有矜有些难为情地抿抿双唇。谢临暗叹一声:“真傻。”

第32章 所思唯有君

今年的上元节,是深柳堂孩子们最开心的一天。

深柳堂的孩子很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多身上还有病症。深柳堂养育照拂他们已经不易,对于灯笼这样奢侈的物件,孩子们从不曾拥有过。

而在今年的上元节,只要去梅苑找一个叫临哥哥的男孩子,就可以领到花灯。

孩子们手上也提着灯笼,有锦鱼,有仙鹤,有桃子……檐下也偶尔有几盏光,深柳堂沉浸在络绎不绝的灯影中,每个灯里都是一簇闪烁的瑟瑟火苗,映着孩子们明亮的笑颜。

陆有矜也有任务,他举着两根蜡烛在廊下走动,看看那个灯里的火苗快熄了,就上前再次点亮。

孩子们都在叫他:‘陆哥哥,我的灯笼灭了……”

“陆哥哥,我的也是……”

陆有矜在这一个晚上,看见了很多有几分陌生的脸庞——那早已熟悉小脸,竟也能笑得如此开心。

所有的人都走出门来,只有一个人在房里,他拿着笔,正一笔一划地描绘这个梦境。当灯会过半,陆有矜推开梅苑的门,谢临正坐在桌前画画,他也着意梳洗了一番,身上的青衫是深柳堂发下的新衣,并不太合身。过长的衣袖在他手腕上妥妥地挽着,齐齐整整甚是雅致。

他绘出了这场梦境,但是他不参与。他守着桌子,孩子们偶尔会呼啸而来,有的是补色,有的是灯笼不小心被火熄灭,再求谢临画一个。

整个屋子,此时都被各式各样的灯笼填满,一束束灯光把屋子映照得像场温情的梦寐,这梦披着柔软的红纱衣,让人心动。

谢临坐在点点朦胧烛影之中,他的眉宇在数十个微微泛红的灯笼映照下显得格外腼腆柔顺。

门外孩子的喧嚣声听不到了。陆有矜走到他身旁——谢临点了嫩绿色的墨,正在给一棵树上色。他下笔细致,四周轮廓被收拾得很干净,那墨色半点也没晕出来。

陆有矜站在谢临身后,看他的笔东画画,西画画,看孩子们推门而进,拿了灯笼后兴冲冲的跑出去……

天上的月儿在这一夜极为明亮,仔细望去,似能看到月中的人影。月光摇曳的洒进屋子,陆有矜听见自己的心怦然跳动,他把手搭了谢临的肩膀上,发丝偶尔在谢临低头的时候拂到他的手背,挠得人心里直发痒。陆有矜偶尔抬起手给他指点指点画。在这样清丽的月夜里,似乎所有的举动亦没有半分邪念。

在上元节之后,深柳堂的孩子们和谢临迅速熟稔——对谢临的称呼由原来的一声喂,发展成了临哥哥,春宝像独属自己的宝藏被人发现般地激动,他偷偷对谢临说:“哥哥,他们都叫你临哥哥,只有我叫你哥哥。”

谢临摸着春宝的小脑袋,笑了。

陆有矜为此事,还专门向谢临道谢。

“因画画谢我?”谢临笑着摇头:“我从前只把画画当成自己的消遣,从没想过我的画还能让这么多人开心。上元节那天,是我近几个月来最难忘的一日——那么多人都找我要画!我用画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孩子们过了个不一样的上元节。”

陆有矜凝视着谢临——一棵小树还没长大时,狂风肆虐地吹过,他担心这树就要摧折。但一转眼,那叶子还是有盈盈绿意,闪着晶莹的露光。陆有矜坐到谢临身旁,轻声道:“是啊,孩子们都喜欢你,还是要多谢你……”

“是我要谢你。”谢临突然出声道:“我来深柳堂之后,差点被人送走吧?是你追上马车把我救回来,还处置了一批人——孩子们都给我说了。还有……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打探我的过去……”谢临喉头滚动,眼睛都红了:“我本是想给你说的,但你的身份……”

“没事没事……”陆有矜笨拙地摆着双手,又举起袖子给谢临拭泪:“你家中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讲给我听,如果不愿,不提就好了么!阿临,我近来总有一种感觉。很多事情都不是虚设,也许就是一件你不留意的小事,让你拥有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过了一种之前从没想过的生活……”

谢临一怔,侧头沉思陆有矜的话。

“比如那天,你来夺我的簪子……”陆有矜的声音不高,像是朦胧中的絮语:“若不是我们再次遇见,若不是你来了深柳堂,我就把你忘了……真没想到我们之后能有这么多的来往,但是,真好。”

谢临只是久久的沉默,和陆有矜的奇妙相见的确让他欣喜,但是他不禁又忆起重逢的契机,那代价足以让他痛彻一生。

京郊 山寨

整整一个月,顾同归是真正地一蹶不振了,和白远争执后,他不再绝食,但面颊仍一日日瘦削得凹陷下去,愈发显得形销骨立。

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交流过,每日都只是痴痴地望着那把扇子,流泪,喃喃自语。

他不相信外界传出的谢临突发重病之类的话,他知道,谢临的事情定和他有关

自责像一块沉重的山石,让他无法喘息。

顾同归抖着手举起梳篦,想把自己的一头乱发梳通。

但手中这把粗糙的梳篦怎能抵从前的象牙玳瑁,稍一用力,耳边已听到竹子清脆的断裂声。

顾同归全身颤抖,他竟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把那细碎的竹屑从发梢上扫去。

一个人走过来,抬手拂落了他发上的干竹屑。

那手又放到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份量,让人莫名感觉到力量和温存:“瞧你这模样,谁看了都不自在。什么事儿不能从长计议?往后有的是报仇机会……”

“我听你的。”顾同归突然扬起脖子看他,眼睛里有清晰的决绝:“联手也好,听你的吩咐也好,让我留下,和你们一起共事。”

他要搅动京城的风云,即使无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也绝不能轻易翻过了事。

白远定了定神,他真的答应了,自己心里反而有几分意外:“好!大好男儿,就该这般行事!”

山中的夜风渐凉,白远估摸顾同归也该饿了,便拍手让人进来呈上食盒,边亲手布菜边道:“小顾啊——你还是太小,遇到事儿总钻牛角尖,哎,我这一辈子要是学你,非活活憋闷死!”

他见顾同归似乎无动于衷,摇摇头随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教你个法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尤其好用,喝酒,两个人,一群人一起喝!一个人喝酒,是越喝心里越冷,和旁人分着喝,才能觉出来,酒是暖的。”

顾同归一怔,微微侧头看他,白远背着光,举着那酒盏,含笑比了个邀他尝尝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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