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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41)

作者: 慵不语 阅读记录

陆有矜故意微笑道:“景很美,怎地卖不掉?”

“因为景色中间……”谢临伸出二指,轻轻搭在画中人身上,把那练剑的少年完全掩住:“站了一个他啊。”

就这一瞬间,陆有矜猛地酥麻入骨——好似那手覆上的不是画中人,而是他陆有矜!他只觉从头到脚被两个手指笼住,捏住……他的脊背,腰臀在这刹那都感觉到了手指的温度,陆有矜的脸蹭一下通红——这快感来得如此荒唐,强烈又可笑。

还好只是片刻。

还好谢临低着头,没有看到身边人泛红的脸。

陆有矜肩负起卖画这个艰巨任务——其实并不艰巨,若只是卖画,陆有矜一开口,亲卫府的下属怎么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是陆有矜不会开这个口。

都是温婉鲜活的生命,被一双善良的眼睛记住,被一双精妙的手画出。

他不会把它们随便卖出,不会把它们交到曾握刀剑的手里,不会把生活的美妙交付给生命的屠夫。这画属于良辰美景,属于寻常巷陌里的一户户人家。

他要给每张画寻觅一个最温暖的所在,让最恰当的地方收容这笔下的生命。

他去了德济堂,黄色的小鸡雏适合德济堂。当然这幅画没有收钱。

陆有矜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祺儿看着陆有矜恋恋不舍的样子,笑了:“您若舍不得这画,就取下拿走看吧。”

有个画上有个牛,他便卖给了巷子里的人家,这家人乐呵的收下,正是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是爱牛喜牛的。这幅画的确挣了两个铜板。

那张小鱼,陆有矜留给了自己。

轻轻摩擦着那幅画,朱红的墨色迤逦的晕开到他的拇指上,久久未曾褪去。

只是陆有矜最近也忙了起来,亲卫府中向来和他一起搭档共事的秦肃有了新差事,急吼吼地来找他:“陆哥,我接了个新差事,咱们以前的案子就全拜托你了。”

陆有矜唔了一声疑惑道:“什么活儿,怎的不叫上我?”

“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王孙流落民间,”秦肃唇角轻轻一勾:“你毕竟是前朝过来的人,也许上头还是怕你有私心吧。”

陆有矜一怔,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都多久的事儿了,你们在闹什么?”

“还是场火……”秦肃扬眉道:“上头觉得蹊跷呗,结果一查,嘿,你猜这么着,那人还真没烧在里头,八成被放走啦!”

陆有矜面露讶异:“冯闻镜不是找了几个月?”

“那天夜里也是他当值,谁能保证他没有欺瞒呢?”秦肃嘴角轻轻一扯:“章召不放心——还要派我去找找看。”

陆有矜唇角轻撇,淡淡讥讽道:“他可真是煞费苦心。你愿意折腾,就去寻寻看吧。”

第34章 初吻

谢临对重新走路充满了热情,但是这热情在半个月之后,终于烟消云散——谢临很不愿意去日复一日地耐下心忍痛练习。就这么着,他不挂心,别人也不好强求。

一到早上,他便搬个小凳子坐在门槛前,一画一整天,但是却一步也不愿意走动。

陆有矜看不下去了,一到不当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住在了深柳堂,变成了催促谢临的鞭子。

谢临由一开始的每日期待,到如今看到陆有矜推门进来,便想上床裹起被子藏到另一个世界——这人一来,就到了自己受苦的时候。

这回陆有矜进来时,谢临正斜倚在床头,看闲书。

陆有矜皱眉:“你不是要练走路?怎的又不动?

谢临把书又翻了一页:“不想动,春困秋乏,听说过么?”

陆有矜道:“起来,走走路就不困了。”

谢临认真地看一眼陆有矜:“不想走……明天再出去吧?”

陆有矜硬是强横地把书从谢临手里夺走合上:“穿鞋,我在门外等你。”

溪水潺潺流动。杏花被初春的风吹开,柳絮随风飘扬,偶尔拂在人脸上,也是柔柔的。

谢临可没心情去欣赏这大好春光——陆有矜沉着一张脸,正等他过去呢。

谢临的腿还不太好使,下门前的台阶时很是吃力,他一手提着衣角,一手扶着门框摇摇摆摆地挪动。但陆有矜只是负手站在那儿,虽然眼睛始终看着谢临,但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愿。

终于,谢临臭着一张脸蹭到陆有矜身边。

陆有矜颔首看他一眼:“先慢走一段吧。”

但谢临走不了几步,整条腿就开始发颤,他甚至在手的帮助下才能把腿抬起来,像抬起两根不受自己控制的木头。

没有墙,谢临没办法借力。陆有矜脚步很慢,故意走在谢临的身后。他听了李太医的嘱托,绝不出手搀扶,他站在一个不会让谢临跌倒也不能让谢临主动搀扶的地方。

陆有矜道:“先走半里吧。”

“半里……”谢临忍住不翻白眼:“你还是找个人把我背回去吧!”

“这也不算多,”

话虽如此说,可谢临毕竟重伤方愈,哪里能是说说这般容易?

腿一软,膝盖着地,自己咬咬牙,也许能站起来,但眼角一扫,扫到不远处陆有矜,很气,咬着牙没好气地说:“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陆有矜默默地看他一眼,踱到他旁边,并未伸手搀扶,只挑眉道:“怎么?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谢临脸红,用手撑在地面上,像个肉团一样摇摇摆摆地慢慢立起来,他抬起头——白云在天上闲卧着,柳絮飘扬,所有沉沉奄奄的生命都再次苏醒,只有他的腿还在沉睡。

前路迢迢,铺在自己颤抖的脚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不愿意面对——不愿面对的不仅是无力的双腿,还有表哥的了无音讯以及那些欺骗和阴谋。

所有想要逃避的,在练习走路时,都再次涌上心头。让眼前的路更长。他只想躲进屋子里,去看书,去画画。他不用再面对自己的软弱无助,也不用再次回想那惨然的往事。

他转头向陆有矜低声到近乎恳求:“回去好么?我们明日再练。”

陆有矜一脸冷峻,俨然成了酷吏,坚决地摇头道:“不行!必须把今天计划的走完。”

谢临叹口气,扶着腰走得一拐一拐的,他看不见陆有矜,每次停下休息时却能听到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地跟上来:“怎么停下了?继续!”

砭骨的疼痛让谢临头上浮出一层汗珠,他几乎带了求饶的语气说:“李太医说了……说我的伤还没养好,不能走太久……”

“李太医说了什么,我比你清楚。”陆有矜伸手弹了下谢临的额头:“阿临,不许偷懒。”

磨磨蹭蹭腿又疼,自然怀着一肚子怨气,谢临委屈地抚摸自己被弹疼的地方:“你说,是不是有人派你过来折磨我的?”往前走几步又回头怨念:“哎哟哎哟,我这腿要是以后废了绝对是你害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竹林那边,又愤愤道:“你说你也是吃俸禄的人,怎的天天这般闲,只盯着我折磨我呢,陆大人,你快去干大事好不好?”

陆有矜接道:“看着你走路就是大事,你想,要是你瘸了,我是不是要照看你半生?这笔账一算,嘿,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让你好起来。”

谢临说也说不过,气得瘸着腿暴走。

陆有矜还在后头假惺惺指导:“注意气息,小心岔了气。”累了一身汗,总算是把这条路走完了。

谢临喘吁吁用手捶自己发麻的腿,连滚带爬地向石凳走去。

陆有矜忙把自己的衣衫垫在底下,问道:“有这么累?”

谢临冷哼一声,才不理会他的示好。

陆有矜拍拍谢临肩膀,手却不拿下来:“好啦好啦,你不是还要骑马,还想和我爬山么?总偷懒怎么行?”

谢临气鼓鼓地指指自己的腿苦恼道:“他睡了好几个月,醒也要慢慢的啊。”

陆有矜噙了笑,故意慢悠悠地道:“好吧,你也吃了苦,本公子侍奉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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