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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美人鉴(65)

作者: 灵修一指 阅读记录

“宇儿啊,朕知道你孝顺。可日后办事,还是莫要如此马虎啊……”云启帝语重心长地教诲了他一番,云承宇跪直了身子,低眉顺眼,虚心接受。

“至于你们,有何要陈情的?”他看向雪清洛与顾陶。

“民女虽然沦落风尘,可这绝非我所愿意……”

“大胆,像你这般的平民,圣上面前都要称奴婢!”总管公公喝斥道。

云启帝瞧着她生得极其惹人怜爱,便道:“你便按你平日的习惯说话罢!”

“谢圣上——”雪清洛又继续道:“那日是奴家初次承欢,张毕公子喝了些酒,便开始胡言乱语,还将身上一处极其奇怪的印记给民女看,但民女已十分劳累,虽然听着,也不大明白。”

“那张毕说了些甚么?”

“张公子说,他是阮家的表亲,常帮着他们去买少年少女,死去的居多,但活着的也有不少。”

“你、你说这话,分明是诬陷于我!圣上,娼妓之言,怎可轻信?”阮籍面上惊慌,不想雪清洛继续说下去。

云启帝看了阮籍一眼,眼神像寒冬九月的冰霜,他震了一震,不敢再说话。

雪清洛继续说道:“张公子还说,这盛京只有阮府养得起走尸,一只走尸每年至少耗费百金。而阮府豢养的上等走尸数量,达到百只之多。至于一些次等的,每只每年随便也要耗费五十金。”

“你怎会记得如此清楚?”云启帝狐疑道。

“民女以色侍人,对客人的话自然要上心。”天启帝听了这话,看她如此姿色,心中只是可惜,便道:“你接着说罢。”

沈姝拜首抬头道:“张毕公子在奴家处逗留了数日,而作为香满楼的头牌,客人留宿的费用不菲,七日只是住宿,都要耗费三百金,更遑论打赏开销一类事物。张公子家中虽然富贵,但家道中落,若不是阮府接济,他又无官位和产业,何来如此多的钱财?想起前几日他说的走尸之事,我便留心起来,知道得越多,心中便越害怕。听闻豢养过走尸的人,性情不稳,有时会突然暴躁伤人,奴家……”她撸起雪白的袖子,上面满是青紫的痕迹,“奴家虽为玩物,却也实在忍受不了这等虐待。那日钦差大人来香满楼,张公子又有事出去了,奴家……奴家想着圣上清明,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大胆跟了钦差大人前来。”她边说边落泪,眼泪如珍珠,不停地滚落,雪白雅丽的容颜,教人看了着实心疼。

云启帝语气微微缓和了些:“你知道那张毕去何处了吗?”

“民女未敢多问,只是张公子说落日前定会回来。”

“张毕已死。”云启帝道。雪清洛很是惊讶,“怎会……”云启帝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却甚么端倪也瞧不出。走尸之事被揭穿没几天,负责此事的张毕便被灭了口,是何人所为,再明白不过了。

许久,云启帝才看向阮籍,“阮爱卿,你可还有要辩解的?”

“臣、臣……一来,就算那张毕与臣有些交情,但他一破落户,臣已许久未曾见过他,又怎会将走尸之事委托于他?二来,臣俸禄是定数,每年五十金。虽然蒙圣上眷顾,时常有些好东西,但臣心中恭敬,一直供着,又哪里来的闲钱去养走尸呢?三来,且不说我与张毕甚少往来,就算我真的委托他去豢养走尸,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如何、如何会这等迅速杀了张毕呢?云启帝听他此言,虽是狡辩,也辩得有理,但看到大理寺呈上的一份东西,只将其打到了阮籍的头上,“你自己看看!”阮籍看着有些熟悉的纸张,捡起来,变了脸色。

“二十多处产业,东南西北四街都有,官商勾结,阮大人,好大的手笔!”云启帝明显是怒了。

“臣、臣……”阮籍在脑中迅速想着应对之词,“臣只是替旁人照看着,家中……家中从不曾铺张浪费,圣上,您、你可要明鉴啊!”阮籍惊慌之下,竟说出这等蹩脚的理由。

“圣上,那日民女去做衣裳,见阮大小姐出手十分阔绰,彩云阁五金一匹的浮光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买了十匹。臣女囊中羞涩,被阮小姐取笑寒酸,只能远远一观。”顾陶一直未曾言语,此时很适时地补了一句。

云启帝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侍卫将阮籍收入天牢。

“圣上,臣冤枉啊————”阮籍的哭喊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还算完满的句号。

雪清洛,本来是受了阮媚的要挟,此刻却突然反水,倒是教远在春月的阮媚有些吃惊。而后顾陶又向圣上讨赏,舌灿莲花,赎了雪清洛出来,并赐她一处宅邸和些许银两。

可阮媚不知的是,那日顾陶提脚去了香满楼,在雪清洛的房间里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

那日顾陶去了香满楼,发现雪清洛并不在房中,床上只有被点了穴道的张毕。她悄悄地合上门,在桌上趴着休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警惕之心陡起,感觉那人近了些,寻个时机,一把制住了她。

“你?”顾陶看着雪清洛,虽并不吃惊,却有些微微的失望。好在雪清洛不会拳脚功夫,不然又是一番打斗,惹来了其他人便是要坏事了。

雪清洛也很是知趣,并未叫嚷,只是不说话,低着头。顾陶卸了她的刀,道:“各人行事都有理由,你的理由,愿意说与我听吗?”她蹲下身来,眼神明亮,雪清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不言语。

“若你真想杀我,且请等些时日。若并非你所愿,可以告诉我,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好吗?”顾陶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这或许是,对于雪清洛曾经救过她的报答,是给她一个人的特权。

她现在灵力微薄,无法从个人灵界中取出从前的一滴血,来告诉雪清洛以往的种种。

雪清洛听到这里,肩膀有些抖动,但仍是不敢抬头看她。瑟缩的模样让顾陶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抬起雪清洛的手,“你听说过言灵缚吗?”

雪清洛摆了摆头。

“如果握住一个人的手,一边喊她的名字,将她的名字中的一个字用特殊的符号画在手上,便能永远成为至交,不会轻易离弃。雪清洛,也许你在怀疑我为何对你这般热心。但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也许你不记得了,我现在也无法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必要害你,但绝对有理由护你!”雪清洛抬头,看见一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虽然眼前这个少年身子单薄,她也从未听说过甚么言灵缚,但她想要去相信,想要去尝试一种新的可能。

“清,清澈的清。”她轻声道。

顾陶笑了,用仅有的微薄的灵力,用食指在她的手上书写下一个“清”字,又在“清”字周围画了些特殊的符号。少顷,泛着蓝光的“清”字和“陶”字闪烁了几下,继而就消失了。她又引着雪清洛的食指,在她自己的手上如法炮制。

“若是你我将彼此当成至交,握着彼此的双手,只要念着彼此的名字,手中印记便会显现。”

“顾——陶——”雪清洛缓缓念道,一个“陶”子显现。

“是这样。”顾陶笑道。

雪清洛看着她,怯怯地问道:“你是女子罢?”

顾陶愣了愣,道:“是。”

原以为雪清洛会有些失望,她却只是笑了笑,“谢谢你,肯接受这样的我。”

“傻姑娘……”顾陶扶着她从地上起来。

雪清洛与她聊了一阵,告诉她阮媚的计划,顾陶一边听,一边修改着自己的谋算。傍晚时分,顾陶出了香满楼,去了沈府,与沈姝重新商议计划,提早安排布局,又放出自己身死的消息,让阮家放松了警惕,而后突然被钦差带到宫中,这才杀了阮籍一个措手不及。

牧荑小筑内,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