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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110)

她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给众长辈请安,膝盖不及弯下就给木七奶奶拽住,扶到一旁贵妃榻上坐卧。

七奶奶笑道:“你娘家来人,想你必想过来看看,娘担心你坐椅子不舒服,早早命人在炕边备了软塌。”

林云暖坐立不安,想起身行礼致谢,唬得几人一惊一乍:“快坐,快坐,这么大的肚子,还穷讲究什么?别叫你娘跟着你胆战心惊的!”

林云暖只好厚颜坐那榻上,听三夫人饶有兴致地打听筠泽的风土人情,话里偶然透漏,年前一个月木家这边就已派人送了年礼到筠泽去,询问船期是否所有耽搁等等。

从上房出来,那李嬷嬷再也忍不住,哭着拥住林云暖:“奶奶在木家这样受器重,太太该放心了!”

回到院子,又从腰里掏出一沓票子,“我贴身藏着,这一路几乎不敢合眼,——太太叫我带给奶奶,这是两万两银票,叫奶奶不要简省,莫落个小家子气的名声,处处大大方方的!”

林云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成婚两遭,陪嫁的银子怕是已经掏空了林家了吧?

寻常百姓一年有个五十两银,便算过得不错的了。且木奕珩并不缺钱,他手上生意众多,什么赚钱行当都乐于插一脚,又有木清渝木清鸿这些人看顾着,几乎没有亏本过,至于她嫁妆有多少,银票有几万,木奕珩问都没问过。首饰衣裳府里又是不重样地供应着,哪里就缺她的钱用了?林太太还当她是在唐家,不拿钱出来哄人,就要瞧人脸色?

到底是母亲一番好意,林云暖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了。李嬷嬷说些关怀的话,知道她一切都好,甚是老怀安慰,不免唠叨:“从前那唐家眼皮子浅得,以为自己是甚了不得的高门!处处作践奶奶,作践我们林家。如今奶奶嫁的这样好,可把那唐老太给怄死了,咱们三太太在刘大人府上遇着她,远远就躲着三太太走,——她一个儿子贪墨给撸了官职,一个买卷给人告发终身不得参考,只剩一个唐逸还算不错,却也在画作上头污了名声,可谓现世报,活该她有此下场。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的路长,且走着瞧呢!”

一番话说的林云暖暗暗解气,想到唐老太从前是怎么作践她的,觉得这人正活该给人杀一杀锐气。

不过想到自己当初和离的手段并不十分光彩,唐家向来是认定她是与人有私才生了离心的,便犹豫打听:“唐家可曾传出我的什么话来?”

以她对唐逸的了解,这人千般不是,却是傲气十足的,自己被人给戴了绿帽,这种事打死也不会自己往外头传,可唐太太那人却不一定了。

李嬷嬷一想起这个就觉好笑,她一拍大腿,笑着道:“奶奶以为她敢?当初奶奶离家,唐家莫名给人破了大门,一行凶神恶煞的壮汉,将那一家老小绑在一块儿,问他们唐逸妻房是谁。但凡谁提奶奶一个字儿,就立马挨两记大嘴巴,从主子到下人,个个儿打得猪头一般,到后来,只听说一个‘林’字儿,就恨不得吓尿裤子。——这还是大爷从云州打听来的,唐家好面儿,这事儿自然不会对外说。大爷回来说给老爷,老爷还不肯信。后来三太太见着那唐老太的哆嗦样,这才信了。家里只当是奶奶叫人做的,难道不是?”

林云暖扶额长叹。

脸皮微微一红。

还真不是她做的。

谁这么嚣张,光天化日之下闯人宅院做出这种荒唐事。

还能有谁?

晚上木奕珩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的林云暖格外不一样。

她许久不曾好好捯饬过自己,今儿却画眉上妆,穿一件簇新的衣裳,吃饭时瞧他笑,说话时朝他笑,他在一旁抹剑时一回神,还见她朝他笑。

木奕珩心里发毛,丢了剑,贱兮兮地过来蹲在她身下,“我说娘子,我做错什么了,你只管说。你这样瞧我,我害怕啊。”

林云暖给他气笑了,抬手戳他额头:“德行!”

木奕珩伸手给她捏腿,嬉皮笑脸跟她开玩笑:“什么德行啊?是不是好俊、好潇洒、好迷人的德行?”

林云暖斜睨着他,许久,还是绷不住笑了,伸手把他脖子一勾:“少废话。你什么时候年休?想你陪我几天。”

木奕珩给她伸臂搂着,他蹲在她脚下,脸颊刚好挤在那两团丰软上面。

他直咬牙:“别……你这么热情我不习惯,待会儿惹起火来受罪的是我。您行行好,放过小的这回。”

林云暖臊得脸通红,伸手一推把他头推远些,背过身靠在床里,蒙被将自己盖住。

木奕珩踢飞鞋子,飞快从后把她搂着。那手钻进被子,不要脸地撩起她衣襟下摆。

林云暖扣着他手:“怎地,不怕受罪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身子从后贴上来:“聊作安慰……你睡你的。”

身后粗重的喘息,林云暖都没脸去听。将被子盖住头脸,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任由他那左手放肆。身后抵着的,滚烫得快把她融了。

好一会儿,他叹气平躺枕上,“什么时候生啊?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怀这崽子。”

…………

腊月二十九,东营才开始轮值。木奕珩抽的是年初四的值日,在营里粗粗点卯就领了交接对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天香楼买卤味的时候,谁想能碰上打劫的。

亏得带了张勇、吴强。

且打且退到一处巷子里,杀意给激起来,木奕珩抽刀迎上,那伙贼人突然身手大涨,前后配合整齐有度。

不是寻常匪人。木奕珩怀里揣着刚买的卤肉,一时有些心焦。答应了要陪她玩一天,难不成没命回去?

等三人几乎支应不得之时,卫国公的人到了。

层层叠叠的官兵,二话不说便上来火拼。眼看两伙人在他眼前斗起来,打得十分热烈。

木奕珩趁机攀墙就溜。毫无骨气可言。

卫国公轿子到时,他已走得没影了。

领头的几个贼人给扯了蒙面的黑布,卫国公冷笑一声,命把人都绑了,送去荣安的院子。

当晚,卫子谚给卫国公叫过去,不由分说打顿板子。

与鸡飞狗跳的卫家不同,除夕这天,木家上下一片安宁祥和。

木紫烟给夫家接回去,这才一个多月,就查出又有孕了,木大夫人自然替女儿高兴,今年所有下人领年赏,都多得了几枚金锞子。

再有出手大方的,就属九爷夫妇了。

下人随便说句吉祥话,九爷有赏。悉心照顾九奶奶的,还有赏。一上牌桌,木奕珩几乎把把输,连向来手气最臭的木四爷都赢了他好几百银钱。

晚上祭祖上香后,一众小辈陪在大夫人夫妇房中守岁。林云暖大肚易乏,熬夜不得,得了特赦,准她先回院子。

才扶着侍婢的手走出上房,就听身后一阵哄闹笑骂,“没出息”、“一刻都离不得媳妇”的木九爷,从后快步追来,一伸手,把小心翼翼走在石板路上的孕妇打横抱起。

林云暖惊呼一声,迅速抓住他肩膀。

木奕珩朝她眨眼:“走,我陪你回房守岁去。”

颠颠手上的分量,木奕珩笑嘻嘻道:“娘子,这段时间,下人们伺候得着实好啊。”

林云暖听他拐着弯说自己增分量了,不由又是气恼又是委屈。

若非怀了这个孩子,她岂需服用那么多的补汤?如今他却来嫌,她怎么能不委屈?

见怀中人当即冷脸,木奕珩连忙吐了吐舌头,话锋一转,厚颜无耻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昨晚……”

贴在林云暖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烟柳只见自家奶奶羞得几乎头都抬不起来了。

回到自己院子,迅速换了家常衣裳,摆了炕桌,端了四冷八热几样菜,并一壶烫的刚好的梨花白。

林云暖有心陪他一杯,这段时间他着实太忙,能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的机会太少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