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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89)

在京城两年余,她并不曾得罪任何人,京城治安良好,也未见街头随意拐卖妇孺的情形,更何况,对她与木奕珩的事如此了如指掌,用木夫人和那些画儿的名义,将她骗来。

对方定有钱财之外的目的。

强光陡然从门处倾洒过来,让林云暖抬手遮住双眼。

卫子谚看到,一个极白皙的女人,坐在简陋的床上,头发有一些乱,一缕翠发落在胸前,将起伏的山峦描绘出明显的弧线。

她穿着一身很浅淡的春衫,这样热的天气了,望去仍是清凉无汗。待她落下手臂,将脸也看清楚了。淡淡的秀眉,小巧的嘴,一双眼睛皎洁明亮,纵有一丝慌乱,还能端持仪态,望似十分沉稳。

他见过许多美人,后院姬妾无数。黄姨娘娇,柳姨娘媚,夫人端庄,丫鬟秀美。新得的那位又艳又俏,还才华横溢,知心解语。

但见到这妇人,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在心底叫了声好。

这肌肤身段,几乎挑不出错,是细心娇养的人儿,听说年岁约有二十六、七岁了,却没染了那份久浸后宅的死气沉沉了无生趣,那双眼睛是活的,有点大胆地敢直视他。

林云暖在等他开口。

她接待过许多女客,男人却认识得很少。她确信,眼前这人她从未见过,更无从说起,如何得罪了他。

很快,她有了答案。

因为他问:“你就是木奕珩那个相好的寡妇?”

是冲着木奕珩而来的么?

林云暖不答。

卫子谚走进来,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林云暖伸臂将自己环抱住,挡住太过招眼的胸口。

卫子谚就注意到她的腰身,很细,用素绢束着,缠出一段别样风情。

卫子谚急躁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数下,几番想要出手,想到自己那不能叫人知道的隐疾,生生扼住念想。

“去给木奕珩送信,告诉她,若想救出他的相好,叫他独自一个儿过来。”

就在这时,林云暖不得不开口:“这位公子,我与木奕珩,并不是十分密切和睦。前番我俩已然闹翻,他未必愿意,舍却自己救我。我愿许您钱财,您不如开个价儿?”

还劝:“斗气伤身,何不拿些实在好处?”

卫子谚眸子转了转,笑了出来:“你这是,怕木奕珩过来,被小爷弄没了性命吧?”

他陡然冲过来,一把揪住林云暖的手臂,将她提将起来:“小爷会是那种,缺钱的人么?你是瞧不起小爷?”

林云暖被他扯得生疼,手臂剧痛,“是我误会了公子,请……请放开。”

卫子谚松脱了手,气喘吁吁道:“你他娘的要怪只好怪你自己命不好,做什么非要跟了那木奕珩?你若早早出现,随了小爷,何至受今日之罪?”

林云暖蜷缩在角落,不敢再吭声。

外头纷杂的脚步声,至少十余人。这人又生的细皮嫩肉,装扮华贵,她已经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试图为自己解围。那卫子谚不知缘何,暴躁异常,凶巴巴不许她再开口。

很快。

木奕珩到了。

他给几把刀比着,一步步跨入院内。

木奕珩凝眸看她,见她衣饰完好,似乎松了口气。

他脸上带笑,讥讽道:“卫子谚,你真是越发出息了,对付不了我,就向女人下手?”

卫子谚眉目森然,喝道:“木奕珩,你死到临头还在本世子面前大言不惭?我对付不了你?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少废话!”木奕珩并无受制于人的自觉,他不屑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快放人?放了她,咱俩的帐,咱俩算!”

卫子谚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陡然狂笑起来:“哟,咱们木九爷好生深情啊,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自己留下,换她平安?”

木奕珩瞧了瞧林云暖,很快移开目光。他勾起嘴角,语气有些不屑:“女人么,玩腻了便罢了手,有何值得眷恋?我肯来,不过是不愿做缩头乌龟,你既然已经叫嚣上门了,我若不来,岂不太怂包了?你少废话,要打便打,死伤不论!”

卫子谚并未上他的当。

林云暖下巴一痛,脸已被人捏住。

木奕珩眸子缩了缩,忍住没有吭声。

“木奕珩,既然你已经玩腻了,不介意让大伙一起玩玩吧?”卫子谚招手,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你们几个,过来,这妇人,木九爷赏你们的!”

木奕珩瞪眼:“你他娘的敢!”

颈下几柄长刀,防他有所动作,一直紧紧防范。

那几个侍卫已经进屋,卫子谚把林云暖提起来,滋地一声撕裂她的袖子。一段十分白滑的手臂现于众人目光之下。

卫子谚握着那手,狠狠嗅了一下,未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给妇人扬手甩了个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打得卫子谚愣了半晌。

那几个侍卫已近前,分别按住林云暖的两臂。

卫子谚扬手,一个巴掌甩在林云暖面上,林云暖侧过头去,左颊登时红肿起来,她抬眼,望一眼院外。

这一切,都是拜木奕珩所赐。

她受制于人,挣脱不得,即将受辱。

可是,她怨恨眼前的人么?

他分明知道,独自过来有多凶险,为着她的安危,他还是来了,那么多刀剑比在身上,半丝恐惧也无,什么人能在面对生死时,这般洒脱?

她朝木奕珩笑了笑。

木奕珩陡然面容僵住,直觉她即将做出什么,让他恐惧的事。

下一秒,她头一歪,狠狠撞向侧旁的柱子。

霎时,木奕珩的世界静止了。

一颗心停止跳动,恐惧席卷了他。

“不要——”

伴着他骇人的长嘶,妇人的头,撞在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胸膛上。

侧旁侍卫快她一步,挡在了柱前。

林云暖两眼发晕,给人扯到床上。

此时木奕珩已奇迹般松脱束缚,脚下飞踢,跃在屋前。

他颈上肩膊,俱是划痕。顾不得了。

上一秒,几乎以为她就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胜却己身得失。

他不顾一切地冲来,夺过一把长刀,朝一切阻挡他前进的人墙砍杀。屋里的几个侍卫,也扑出门去,加入战圈。

卫子谚见势不妙,连忙提过林云暖,扼住她的脖子。

“木奕珩,你再近一步,我立刻就掐死她!”

木奕珩停住步子,听他又道:“把刀放下!”

刀落了地。木奕珩的目光,一直盯在妇人面上。

妇人也瞧着他。

目光交汇,她含泪笑了一下。

木奕珩重新给人制住,双手俱被扭在身后。

卫子谚喝道:“跪下!不然……”

话没说完,木奕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干脆地,让人一时反应不来。

卫子谚就听到,自己挟持的人质,嗤地笑了出来。

“你们……”卫子谚吞了吞口水,如今这两人都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还笑?有没有一点受制于人的自觉?

“给我废了他的东西!”卫子谚踢了把刀过去,下令。

他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必须也要,仇人加倍的感受。

木奕珩眉头跳了跳:“等……等一下!”

他终于慌了,卫子谚不屑地笑了笑。

木奕珩膝行上前,声音有些呜咽:“世子爷,您别这样,有话好说。”

“去你娘的!”卫子谚大骂,“你适才不是得意得很么?不是要冲上来杀我吗?怎么不继续嚣张了?木奕珩,你他娘的就是一只欠收拾的狗崽子!”

“是,是!”木奕珩没皮没脸道,“木九从来都是您身边的狗啊,世子爷……”

他就那般卑躬屈膝地,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比在身后的刀剑,随之靠近屋前。

木奕珩爬过门槛,举目朝卫子谚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