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歌剧魅影]界桥(74)

作者: 甜蜜桂花糖 阅读记录

而伊妮德已预感到那个日子越来越近。

她与埃里克如今的相处很幸福,甚至是太幸福了,使她愈发不舍人世。但日夜的心痛却又告诉她,维持这些假象的也只是她离开的选择。

是呀,埃里克现在还不知道她会死。而她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金发少女坐在椅子上,纤手抚摸过书本上印刷的字体。她没有告诉埃里克的是,今天早上醒来后,她越发觉得身体出了问题。

其实所谓问题这些日子早有征兆,无非便是外貌渐渐复原的同时,伴随而来的平衡破坏,以及动作越发不灵敏。只不过她始终掩藏的很好。

但是今早醒来,伊妮德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了。耳边仿佛有着隆隆的震响,细听又是一片长久的寂静安谧。埃里克喊了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她冲那个模糊的人影微笑了一下,温声问道。

“是1月20日。”埃里克低声说。他推着她的摇椅,好帮她省些力气:“你忘了么?是《唐璜》首演的日子。”颇有些小心翼翼。

伊妮德恍然“哦”了一声。

最后的时刻,终究是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前三句化用自《The Dream is Still Alive》。

*下章结局啦啦啦!!!

第68章 唐璜之夜(终章)

耳朵是温热的, 里面好像有热腥腥的血在滚来滚去。眼睛发烫而模糊, 四肢无力, 浑身软绵绵像是发了高烧,触摸皮肤却又冰凉无比。

伊妮德恍然发现自己已被搬到了花丛之中。阳光晒在身上毫无暖意, 只有浸入骨髓的冰冷刺骨, 以及永无止境的疼痛。而她闻不到一丝花香。

“你在这儿晒晒太阳吧。”埃里克温柔地对她说道, “我要出去办点儿事。”

因为声音太轻的缘故,她其实听得很费力。但要猜测埃里克这时候的话语, 对伊妮德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于是她便佯作听懂了, 只吃力微笑着点了点头。

埃里克默默地凝视了她片刻, 忽然间俯下身, 虔诚而温柔地亲吻了伊妮德的额头。

然后,他倒退着走了好几步, 始终凝视着她的面容。一直到走完了花园中的这条鹅卵石小径, 他才依依不舍地转过了身,然后决然地推开门出去了。

从始至终, 伊妮德都以温暖的眼光凝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使力气侧了侧头,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翠茜,翠茜……”她有气无力地喊了起来, 同时努力拿手指敲击扶手。

没有几分钟, 机敏而安静的女仆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伊妮德看着她笑了笑,吃力地说道:“抱我上去……我不想晒太阳了,让我睡一会儿。假如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还没醒, 你就叫我起来,好吗?”

名叫翠茜的女仆迟疑了一会儿。

“好的,小姐。”她最终说道,并且将伊妮德仔细地抱了起来,托在臂弯中,像对待一个婴儿那般精心,“但我能不能向您请个假?我恐怕今天只能服侍您到下午六点钟左右了。家里出了点儿事,是我的一个孩子,他病了,晚上我要回去照顾他。”

一切都显得那么凑巧,仿佛在给她指明着注定的结局。

“好。”伊妮德微微地笑了,她温声道:“其实你白天回去也行,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需要伺候的了。”

翠茜坚决地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小姐。您的身子多娇弱、多金贵啊。”她忧心忡忡,“这里这么偏僻,又这么大,只有您和埃里克先生两个人居住,假如我们都不在,您又该怎么办呢?请一晚上的假,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您可千万别再使我羞愧了。”

伊妮德于是不再坚持。

“那好吧。”她说,感到困意上涌,身子冰寒,“我……我想睡了。”话音才落,翠茜便感到怀中小姐的头一歪,枕在她肩膀上悄无声息地睡着了,不由一阵心疼。

女仆凝视着怀中的小姐。她这么瘦、这么安静,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如此美丽。

世界仿佛也因她的沉睡而静默了。

————————————————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巴黎又下起了雪。

女仆翠茜站在窗边,惊讶地凝望着。这是一场从未见过的大雪,雪花大如鹅毛,飘飘絮絮,很快便铺满了一地厚厚雪白。窗外的花草都被大雪埋住了,像是盖了鸭绒的被子。

这幅场景实在是美丽又宁静,却叫人心底泛出一阵无由来的惊惧寂寥。

翠茜贪看雪色,一面觉得小姐见了必然喜欢,一面又忧心她的身子本不耐寒,看来待会儿还是得把壁炉烧得更旺才好。其中还夹杂一些对自己晚些时候如何归家的忧心。

不知道先生今晚该怎么回来呢?翠茜想。她知道先生便是那位闻名巴黎的作曲家埃里克,也知道今晚便是幽灵作品《唐璜的胜利》上演的日子。

埃里克先生早早出门便是去忙最后的工作。他出门的时候天色没一点儿要下雪的征兆,甚至还是难得的晴天,她都没有给他准备伞,这可怎么办呢?

但想必先生是会有马车送回来的,纵然雪天难行,也不会吃什么苦头。想到这里,翠茜又放心下来。只是忍不住唉声叹气,小姐的身体,怕是没办法去看先生的歌剧演出了呀。

她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雪,回头看钟表,已经快到小姐所交代的四点钟了。于是提起裙踞,拾级而上,打算按照吩咐去将小姐唤醒。

然而当翠茜推开房门,打算去床边呼唤小姐的时候,她见到原以为仍在沉睡的金发少女已经坐起身来,倚靠在床头,听到动静便向她看来。神色疲倦沉静,又带着温和坚定。

金发像海藻散落在她的肩膀,而露出的耳垂则像是光洁的珍珠。她就像是海蚌壳中初醒来的人鱼公主。

“为我梳妆吧,翠茜。”她听见小姐这么吩咐道。

————————————————

说是梳妆,实际上并没一般而言的那么繁琐复杂。

伊妮德实在是不爱打扮修饰的人,她如今也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无非便是梳理头发、更换衣鞋罢了。但由于她体质太弱,稍挪动便气喘吁吁的缘故,两人还是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做完。

伊妮德又换回了她来时的衣裳。灰色的长袍,已经洗得有些泛白,薄薄捏在手上,十分陈旧。鞋也是最便宜、最普通的样式,看上去朴实无奇。然而,却偏偏因为穿在她的身上,又显得如此妥帖,安详,仿佛蕴光。

无数灰尘伴光而生。

她的手洁白而细瘦,面容端庄温存。金发拢在脑后,半收在放下的兜帽里。整个人便如希腊画像中走出的历经劫难的女神,平静而柔韵。身骨是瘦削的,神情却是丰美的。

翠茜惊讶地凝视着她,像是第一回 发现了小姐有多美。

其实她不曾盛装,也不曾修饰,只不过是流露出了本来的神采,展露最内里的本真。公爵小姐高雅忧郁的气质,流浪少女温文坚定的梦想,以及人鱼公主那最璀璨、最瑰丽的希望、自由……这个灵魂是如此丰盈以至难以与其它的对接,如今又不为人世所受。

伊妮德望了一眼镀金穿衣镜中的自己,唇色浅淡如樱上雪将化。

她说:“行了,埃里克快回来了。你先下去给他准备些吃的,然后听他吩咐。恐怕这一两个小时里他有的忙呢。之后,等他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翠茜惶恐又不安地问她:“那么您呢?小姐,您呢?”

“我?”伊妮德好笑地反问,“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看看书,能有什么事?”

翠茜一想也是,暗笑自己之前多心,于是向伊妮德告辞下楼。男主人今夜要参与歌剧演出,消耗体力极大,还是早点给他准备好餐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