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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倒我的众生(17)+番外

作者: 博妹 阅读记录

“你想做什么?”

她不答,他复又说道。

“不准死。”

任何时候,都不准。

那一瞬间,白恬想。

他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无关风月,无关爱情,就想为了他活着。

如果没有他,她就向死神缓步靠近。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

她撇开脸不去看他的眼睛,“我没有想死。”

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她没有想活着,也没有想死。

“那你在想什么。”

白恬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像被云层后边的星星。“我想我爸妈了。”

程景行理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他们在哪儿?”

“骨灰盒在墓园。”她的语气极淡,像说书人平静地道出别人的故事,不带丝毫情感。

“医闹,我妈妈被患者捅了一刀,我看着我妈妈死的。我一直在等我爸来,可是他来不了,他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听说我那天甚至没有哭,我是不是特别坏。”

也是那一年,十三岁的白恬爬上医院的顶楼,坐在栏杆上。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她是打算跳下去的,却被过路的人发现报了警。

年老的奶奶站在天台的另一边,她说她只有白恬这么一个人了,不希望白恬死在她前面。

她便和奶奶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

她刚刚站在阳台上,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当时,在那个医院的顶楼上。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诱哄着她,跳吧,跳下去就可以找到爸妈了。

她爬上栏杆坐着,双脚悬空,那种靠近危险、接触死亡的感觉,让她病态的从扭曲的心里产生一种欢愉。

可她这回没有想跳下去,她只想坐在这,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她的父母。

程景行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掌温热宽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她听着程景行有规律的心跳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我从小被宠坏了,所以我的心里很扭曲。我时时刻刻都站在崖边,如果你确定要来到我的身边,但凡你产生一点点要离开的心,我就会拉着你一起跳下悬崖。”

这算是回应他那天在学校楼梯间里说的话,她说得认真严肃,好像就这么交代了一生。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第15章 11月20日(三)

她就靠在他的怀里,大概是因为这样,她说话时离他的心脏特别近,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上。

她说他现在还可以跑。

他倒是想跑,跑的了吗。

白恬对于程景行来说,既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

最初只是觉得自己的胡闹好像对小姑娘不太公平,后来看她没在意,也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所有人都觉得他过得很好,家里有钱有地位,有一群的朋友,有数不清的暧昧关系。他表面看起来光芒万丈,可他心底一片荒芜。

母亲大殓那一天,她抱着一箱啤酒脏兮兮地站在他家楼道里时,他突然开始明白。

这是命中注定。

瑟瑟的风绕过互相依偎着的两人,他收紧手臂,转了半圈。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她的房间:“不请我进去坐坐?”

白恬看着他,眼睛眨阿眨,好似她就是导致着坏天气的罪魁祸首。

因为啊,日月星辰都已经穿过整个宇宙,而后落入了她的眼中。

见她没什么反应,程景行提步就要往里边走。前脚就要踏进屋子里,被身后的人拽住了后边的衣角。

“你还没有回答。”

他的身形未动,侧过脸来看她,更显他面部棱角分明。

“跑?跑去哪?我巴不得你赖着我,死都别松手。”

程景行第一次进白恬的房间。是那种典型的少女闺房,粉粉的带蕾丝的窗帘,窗户底下的地毯上整齐地放着几只巨大的熊,床的上方围着环形的床幔。

很温馨,和他的房间截然不同的温馨。

白恬换完衣服从浴室出来时,程景行正站在那几只大熊的旁边,靠着窗户在摆弄手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熊的脸。

地上铺着白色的毛地毯,见白恬过来,他收起手机就地盘腿坐下,白恬也跟着跪坐在他旁边。

“家里人特别宠你吗?”他刚刚闲着无聊,随手用手机搜了一下,那只两米多的熊是一个什么牌子的限定款,就这么一只的话价格大概在五位数?

“嗯,算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吧。后来我父母走了,小舅舅和奶奶都很宠我。而且还被宠坏了,我以前就想啊,如果以后没人宠,我就去自杀。”

稍有不如意,她对这世间,便生厌心。

她说起父母时总是这样,不悲不喜的。

以前有人说“谁不是一边说着不想活了,一边努力活着”,但他知道,白恬不是。

他爬上阳台之前,站在院子里喊她的名字,她转头的那一刻,他在白恬眼里看到的是她的挣扎。

不是挣扎着想要自我毁灭,而是挣扎着求生。挣扎着,渴求着自己能有一点点想活下去的心。

有强烈的死念却依然活着,确实是一件伟大很辛苦的事。

而后面的一句话,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乖乖的,我宠。”

她在旁边咧着嘴笑,像是四月的风,带着春的暖。

程景行把她抱起来放进大熊的怀里,她靠在棕色的熊身上,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他凑近她,感受她身上的香充斥在他的鼻翼间。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沉声问她,“小姑娘给我亲亲?”

她没回答好还是不好,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面前。

程景行把她的手收进掌心,“这什么意思?”

她的脸有些红扑扑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倒是少见她这样娇羞的模样。

“一下,就亲一下。”

她整个人陷在棕熊的怀里,小姑娘的身体比填满高质棉花的棕熊还要柔软,他靠上去,老实地只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就分开。

俯身抱着她,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沾在她的脖颈上。

“就这一下,够我放弃一辈子的吃喝嫖赌。”

闹了一会儿,白恬的状态仍是不太好,藏在他的怀里,有些病恹恹的。她阖着眼睛,过一会儿又倏地睁开眼来看他,问他什么时候走。

她说这话时,面上仿佛只是不带情绪地问问,手却不自觉地攥着程景行的手。

他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回他怀里,“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她闭着眼睛说好,“从门走吧,别翻墙了。”

程景行感受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抱起她,突然想到如果他再晚一些来,她这么轻飘飘地会不会被风给吹走?

他撩开床幔,把她放在床的中央,拎起棉被再轻轻盖下。他的目光仔细描着她的眉眼,真切感受到莎士比亚的那句话。

漂泊止于恋人的相遇。

就是一直这么守着小姑娘也是好的,他想。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着那个动作看了她多久,他准备离开时雨已经停了。

程景行关了屋子里的灯离开,出了小别墅的门走进院子,地上突然亮起一片光辉。

他转身抬头,小姑娘已经醒了,开了灯站在玻璃窗前看他。

程景行一离开房间她就醒了,她睡眠不好,很少有睡得沉的时候。她睁着眼看房顶,听他走进院子前传来的关上房子大门的声音。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去开灯,跑到窗户前,想再看看他。

程景行本是打算走回去的,可白恬朝着他挥手。

怕他回去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他的背后有黑夜作幕,无皎洁月光也无星河天悬。她看着他,他只是静静地噙着笑转身。这个夜晚有呼啸的风声,而他和她是无声的。

很多年后白恬回想这一场爱恋里沦陷的源头,独独记起那个夜晚,他逆风离去的背影。他一步一步远去,可在她的心底,一个属于程景行的时代正逐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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