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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18)+番外

秦素去拿了衣服,在实验室把可能被污染的裤子和已经染血的鞋子都换下来了,又去穿了鞋套,戴了口罩和手套。这才去和周洵谈了自己的手污染过病人血液和胳膊受了伤的事。

周洵把会议室里各处的血液选取具有代表性的点,进行采样和编号,这些都要拿去做鉴定,要查血液是谁的,是否是HIV阳性血液,若是,HIV还要再做基因测序和分析,并将文件保存,作为证据,做分子生物学的溯源,在他们实验室,他们还会做HIV的培养,保存毒株。

之后这个结核实验室谁因职业暴露而出问题,到时候被判定职业病的话,就需要职业暴露的人的HIV毒株和这株毒株具有关联性,病毒不突变的话,基因应该是一样的。

整个认定工作,要做到严谨和证据严密。

周洵一边工作一边听他说,听后也挺镇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和表情,要是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周洵这人不近人情,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秦素认可他的专业水平,所以反而觉得安心一些。

他不希望自己这个事,闹得影响实验室的声誉。

周洵说:“秦老师,既然你觉得你胳膊肘伤口只有很小可能性接触过病人血液,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就要按照暴露来处理了。你之前的外套在哪里?”

秦素这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衬衫穿着的,指了指桌子的一角放着的生物安全垃圾袋,“在袋子里。”

周洵想了想,道:“现在检验科肯定要做急诊那边的加急样,不能马上做你这个样本,我让一个学生来把你的衣服拿过去,马上给你查你的衣服。我们现在用了一种新酶,一个小时左右给你出荧光PCR结果,这样,要是你伤口处的布料没有HIV,你也就可以安心了。只是,这个不能给你出报告。不过,这个报告现在也不是很重要,你们房间里这么多血,可以做认定了。”

秦素答应了。

周洵报了个学生的电话号码,让秦素打一下这个号码。

他举着捏着镊子的手,口罩遮着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秦素打通了电话,他就赶紧接近秦素的手,对另一边说了几句,让他学生带着东西过来装样本回去。

挂了电话后,周洵又去忙了,边忙边安慰秦素:“秦老师,你先别担心。等治疗组的老师来看一眼后,给你们评估一下,我建议你可以先吃阻断药,毕竟职业暴露还是建议前二小时能吃上阻断药。吃阻断药可能会有点副作用,不过这也是看个人体质的,有的人吃了阻断药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比平常还活蹦乱跳。说不定你就是这种体质。你的手毕竟接触过病人的血液了,虽然你说你的手掌没有任何伤口,但吃一下药还是更安心。这个是不感染则已,一感染就糟。我听你们描述了病人的发病进程,他的这株病毒,应该还挺厉害,所以,怎么注意都不为过,是吧。”

周洵声音缓慢,做事有条不紊,秦素说:“行。我明白。我要再去问问我的学生,他们需要吃阻断药吗?”

周洵:“我刚才问过了,他们当时都做了防护,皮肤都没接触到病人的血液,应该不用吃。”

秦素放松了一些,说:“这样就好。要是学生出什么事,真是没法交代。”

周洵:“或者等治疗组的老师来了再给你的学生们评估一下,需要吃就吃药。医院里这些是全程免费的。”

秦素心想钱倒不是问题,虽然这天这个问题就是因钱而起。

治疗组和其他在组专家还没到,姜主任先来了。

这时候,周洵已经把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的学生也早把秦素的衣服拿去取样去了,还拍了不少现场照片,留作之后的证据。

姜主任来的路上已经听了更多情况了,她一到,和秦素使了个眼色后,就去和周洵打了个招呼。

她和周洵比较熟,小声和他打听内部消息,说:“这次实验室这个事,已经闹大了吗?”

她一到就听到整栋楼在讨论这事了,肯定实验医学中心大主任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了,但是,还是不要闹到医院和学校层面的领导那里去才好。

毕竟这事涉及到医院这边的研究室,又涉及到学生,两边都必须走程序。走程序也就走程序,领导们事忙,不可能对每件事都关心,到时候瞄一眼没太注意,这事也就不会被多提。事情也就过去了。

周洵说:“姜老师,你先别着急。HIV职业暴露的处理已经完全程序化了,毕竟医院这边每年要出不少例,公安系统那边的职业暴露,我们也有做,这么多例,领导那里肯定不会多关注你们这里这一例。”

姜主任一听,心下有数,就是不能再闹大,要是再闹大,肯定就是要糟。

周洵又说:“但是,不能出阳性。要是暴露转阳的话,领导肯定都会在意。你也之前,医院以前只出过一次暴露转阳,最后全院加紧培训,之后那一例转阳也并不是真的因为职业暴露。”

姜主任知道这一例事情,当年的人,没有谁不知道。

是外科手术台上的事,被病人的HIV阳性血污染了手,做了暴露的后续处理,之后三个月出现了转阳,大家都为他哀叹,外科全都很紧张,担心自己是下一例。但后来的调查显示此人的HIV病毒和当时手术台上的病人的HIV不是一株,后来他自己也承认是因为性传播的。后来,他拒绝治疗,在大半年后就过世了。

死者为大,大家自然也就不好提这事了。

姜主任哀叹一声,人命无常。

周洵说:“现在的阻断非常有效,虽然不是100%,但对个人来说,是极其有效的。”

姜主任说:“既然这么高的阻断率,怎么不见国家宣传。美国的宣传就做得多好。还有那个什么暴露前预防性服药。”

她毕竟不是做HIV,还是抱有迟疑态度,加上自己只是做医生,只站在病人的角度想问题,所以,对国家的这个政策,是极度怀疑,觉得制定政策的领导,脑子很有问题。

周洵:“这个,国家政策的问题。”又叹了一声:“现在的感染率高,不是不宣传阻断药和PrEP(艾滋病暴露前预防性用药)的问题,而是其他问题更严重。”

姜主任不知道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反正国家的政策问题很大:“什么其他问题?”

周洵迟疑了一下,说:“有调查显示,宣传了阻断药和PrEP的组感染率没有变低,反而可能更高。”

姜主任大惊:“为什么?”

周洵苦笑说:“我们只做基础研究的还好,他们那些做公卫疾病预防控制的,可能比我们经验丰富很多。中国的情况和美国的有不小的差别。现在中国HIV的传播,97%以上是性传播,性行为的话,大多是处在……的状态进行,那些人连安全套都能不戴,真的做PrEP的概率不是很大,加上他们有了HIV有阻断药这个后备选择,就更是乱来,本来要戴安全套的,反而不戴。之后真的吃阻断药的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中断,这让感染率更高了。还有,姜老师,你不知道有些人道德感差到什么地步,为了一点性快感,什么脑子进水的想法都有,别指望他们了。而那些真的有需要的人,会找到疾控和传染病院咨询,只要去咨询,两边都会给指导。”

姜主任:“……”一个五十岁的人,真的不知道这些。

周洵又说:“之前调查组中,免费做高危行为后阻断的组,就有20%的人自己随意中断服用药,更别提那些没有在监测组的人了。”

姜主任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中断。这毕竟关系自己的生命的嘛。”

周洵:“第一是因为副作用太大,不想忍受副作用的苦。第二,我觉得是这人脑子里全是水,不把这个事当回事,觉得自己以前进行过高危行为,但什么都没做,不是没感染吗?这次也不会感染。所以就觉得吃药麻烦,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