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怒了,“他偷东西触犯的是政府的律法,判刑的也是革委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原谅他,不抓他,政府就不抓了?那好,我说不抓他。”
打成那样,全村估计都吓坏了,看谁还敢来她家撒泼。
余痦子家的妯娌在人群里嘀咕,“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跪着求,还不放过人家,咋这么心狠呢?”
这时候治保主任跑过来,骂道:“有完没完,要送到公社去审问判刑。敢在自己村里入室抢劫,还当自己有理了?这是青松回来,要是没回来,四个大男人大半夜摸进女人孩子的家里,这是想干嘛?这事儿怎么不说?”
“这不是没干什么嘛?他们都好好的,我儿子什么也没偷也没干什么,怎么就逮着我们不放啊?”余痦子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沾了泥土灰尘,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治保主任不客气,拉着脸,“支书可生气了,再这样就让我把你们一起抓去,当坏分子批!”
余痦子打了个哆嗦,挂着大牌子游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狠狠地瞪了林岚一眼,心有不甘地爬起来就走。
林岚喊道:“你给我站住!”
余痦子眼睛剜着林岚,“干嘛?”
林岚:“你朝着我翻什么白眼?你儿子做坏分子,入室抢劫,你还有理了是?行,你成功惹怒我,我生气了,不原谅。我要跟革委会说,必须严惩,否则我不拉倒!”
刘春芳挤过来扶着她娘,颤声道:“你、你说了不算。这得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说了算。”
“这话你说对了,”林岚冷笑,“革委会和公安局专门打击这种坏分子,你们家养出这种坏分子,就得彻查到底,看看怎么回事。”
“你、你血口喷人,那、那你们家老四不是也被抓了?”
“所以我们分家了啊。”林岚扬眉,“你们还是赶紧去求公社主任和公安局局长,看看他们会不会觉得在自己辖区内半夜入室抢劫可以无罪释放!要是他们觉得可以无罪释放,我就去县公安局告状!”
娘的,你犯罪你有理是,受害人不原谅就是歹毒?
行,我就歹毒到底!
必须重判!
这时候韩青松回来,扫了余痦子等人一眼。
他个子本就高大,又不爱说话,平时大家看他都是严肃的样子,这会儿因为生气表情越发冷峻,这么一眼扫过,很多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一下,不敢直视他。
刘春芳扶着余痦子赶紧去大队部跟上。
其他人也赶紧撤了,免得惹恼韩青松。
韩青松看着林岚,“别生气。”
林岚笑笑,“我没生气。”
“要不要去公社?”作为被偷盗家人,她可以去参加审判旁听的。
林岚想起炕上的被子,有点烦躁,“不去,我有更重要的事儿呢。”
眼瞅着越来越冷,没被子盖。
她总不能让别的妇女来帮忙缝被子,给钱?那肯定会被人说闲话,扣个资产阶级作风的帽子,她才这样打击了韩金玉韩金宝呢。
自己不能犯。
韩青松点点头,“行,那你先忙。”
他刚要走,林岚喊着他,“你骑车子去。”
她指了指堂屋。
自行车都停在屋里的,韩青松之前看到了,也知道那是老四的,不过具体事情经过他知道得不是很全,因为当事人林岚还没机会跟他讲。
他摇摇头,“一群人呢,走着就行。”下了雨骑自行车不方便。
林岚就让他赶紧去,她还得回去缝被子呢。
韩青松去了大队部,那四个贼已经吃过饭,一个个萎靡不振,尤其刘春和跟矮子,脚踝还脱臼,村里赤脚大夫给看过,但是手艺不行,所以俩人还疼得死去活来的。
赵建设和瘦子被敲了闷棍,除了有点迷糊,倒是没大问题。
为了让他们自己走路,韩青松走过去看了看,捏着刘春和的脚踝往上一撅。
“啊——”刘春和疼得直接晕过去。
下一个矮子,也差不多,萎靡不振的样子,硬生生疼得像回光返照,最后又活生生疼晕。
旁人看得都脚疼,一般脱臼给拿上去的时候,都会分散一下患者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出其不意才好治。否则患者太紧张,骨头用力,不好纠正,很容易出错。
韩青松却在他们最紧张的时候硬生生给安上,不得不说他力气大技术好,另外也不得不说那俩人疼得可真够呛。
虽然疼,但是脚踝安上,就可以自己走。
赵建设的膀子却还耷拉着没人管呢,惨兮兮得很要命。
刘春芳扶着余痦子,安慰她,说带了钱,到时候去供销社买点高档礼品,去求求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局长,争取让弟弟无罪释放。
她让自己男人带着她,抄近路先赶到公社,托人带着去找革委会主任。
结果革委会主任听说这事儿,直接摆摆手,“你们还是找公安局,这种事都是他管。”
他们又去找公安局局长,结果局里告诉他们,以前的局长被抓了,新来的还没上任。
“那,局长什么时候来上任?是哪里人?”刘春芳急忙问道。
那人翻了翻资料,“哎呀,可巧,和你们一个村的,转业军官韩青松。”
刘春芳顿时眼前一阵发黑。
她男人还在那里高兴,“哎呀,就是韩青松啊,那好了,自己村的,说说就中。”
刘春芳气得眼泪都出来,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啊!
看看人家,虽然是个泼妇,命就是好,嫁个军官,转业就是局长!
第31章 牵手
林岚奋斗了半天,还是没找准缝被子的方法,缝了几针不是找不着针了就是扎了手,反正怎么都不方便。
她坐在那里生了一会儿闷气,但是这东西它不能靠智商和情商解决,它就是一个手工。
手残党是真伤不起。
半天林岚也没缝出成果,还把手指头戳了好几个洞,顿时一阵挫败,索性去自留地刨地准备种菜。
冬天要囤白菜、萝卜、土豆,她家里五个孩子呢,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粮食和蔬菜的压力。
快晌午她回家,孩子们陆续回来,她赶紧收起来准备做饭。
二旺赶着三旺,麦穗领着小旺,小旺赶着旺旺和两只鸭鸭,没看见大旺。
小旺开心地跑进来,“娘,我吹出来了。”说着就举着笛子嘟嘟地吹起来。
林岚眼睛一亮,“小旺真厉害!”
二旺道:“我们去割草碰到校长,给我们割了一根芦苇,刮了个膜贴上。”
林岚一想还真是自己疏忽了,买的时候供销社可没笛子膜卖,她也就没当回事,反正买回来哄孩子而已。
哪里知道小旺竟然无师自通,还能吹响,真是不简单。
麦穗进屋看见炕上的被子,欢喜道:“娘,我是不是可以自己一床被子了?”
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大了也没法和小子一个被窝,肯定要一床被子。
哥哥弟弟们却没这个待遇。
她说着就要去掀开试试,林岚赶紧摁着,“别给我动乱了,没缝完呢。先做饭。”
二旺却从林岚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他小声道:“娘,你让俺大娘来帮帮忙呗。”
“你大娘还得上工,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伺候,哪里有功夫啊。”
二旺就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来。
林岚看着,嘿,你这个小破孩儿,你知道啥?
“做饭了啊,我看看攒几个鸡蛋了,晌午做洋柿子炒鸡蛋。”
“娘,还是韭菜炒鸡蛋,洋柿子做汤。”三旺跑进来,一脑门子的汗,显得那到月牙型的疤痕特别亮。
要是再黑一点,说个小包公也可以的。
林岚心里内疚,“行,就做三旺爱吃的韭菜炒鸡蛋。”
家里三只母鸡,鸡蛋倒是不缺,就是缺油。
做饭的时候孩子们都争着去摆弄收音机,结果嗤啦半天声音越来越扭曲,最后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