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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16)

傅慎时拢着手,声音低哑地道:“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没有办法放你走。”

他越是知道,就越是害怕殷红豆要离开他,便更不敢放她自由。

她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人,他一旦放了她,有一朝一日她要走,他如何能留?现在强留,两个人身份在这儿,他留的合情合情,若以后再强留,便是不死不休,反目成仇。

殷红豆放下手里的筷子,她道:“你俊朗,你聪明,你尊重我,你与我心意相通,只要你不变,你还怕什么?”

傅慎时下颌收紧,他怕,他当然怕。

他俊朗,聪明,也喜欢她。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这样的俊朗聪明之人。

而且,他始终是个残废,世人眼中的废物,连和他羁绊最深的亲生母亲都放弃了他。

他曾经想过,快些活到头,死了便了无牵挂,大家都好,可偏偏殷红豆出现了,她像一拘温暖的水,润物细无声,包裹着他,融化他,渗入他的肌肤骨血,令枯萎的他生出绿芽,长出枝干,仿佛重获新生。

可她现在却想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彻底离开他。

傅慎时也不敢再往深处想。

没有拥有过便罢了,一旦拥有了,宁死不弃。

如果让他说真心话,他还是希望,让殷红豆永远做他的笼中鸟。

屋子里只剩下无端的死寂。

殷红豆起身,默默地收了碗筷。

傅慎时的喉结滑动两下,呼吸也粗重了一些。

夜里二人同寝,又是无话。

殷红豆并没做白日梦,傅慎时不能立刻想清楚,她倒不失望,至少他再不会用不高明的手段欺负她,她便自顾静静睡去。

傅慎时却备受煎熬,他能理解殷红豆的担忧,可他也冲不破心里的牢笼。

这六年以来暗无天日的生活,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日接一日地熬过去,他一想到要失去她,便心如刀绞,呼吸也变得艰难。

大抵这便是劝人容易,劝己难。

傅慎时到底算是知道了殷红豆的心意,次日起来,他洗漱罢了,正好趁着汪先生来送二皇子的回信,便要将打发了两个丫鬟走,再留她们也没有什么意义。

汪先生问傅慎时如何处置。

傅慎时问殷红豆想怎么处置。

殷红豆道:“问问她们自己罢,想恢复良籍在田间劳作,将来嫁个平头百姓过安稳日子,还是愿意去春园里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汪先生亲自去问的,他脸上并无意外的表情,道:“她们两个说要去春园。”

烟花之地,醉生梦死,如何能轻易放弃?

殷红豆嘴角微抿,也没说什么,傅慎时下了定论:“就送去春园罢。”

汪先生点着头,说起了正经事:“钱庄粗粗开了起来,已经有八十户要借银子去盖房子,他们都开始去山上伐木炸石头了。”

八十户人,约莫能有二百人,都能成一个村落了。

汪先生还欢喜道:“听说附近县城的人,也要搬过来住。”

春园附近好讨营生,会吸引人过来不奇怪。

傅慎时“嗯”了一声,拆开了二皇子的信,他的脸上笼上一层阴翳。

第91章 (小修)

二皇子回给傅慎时的信上, 除了回他仁庄附近的荒地有无主人, 问了些庄子上的事, 末尾还写了一句话, 嘱咐他“勿要担心侯府之事, 安心专于仁庄”。

傅慎时便问汪先生:“先生可知道长兴侯府出了什么事?”

汪先生愣然摇头,道:“近来庄上甚忙,倒是没听说,我这就让人去给王文兄弟传话。”

傅慎时点了点头,道:“附近荒地可用,你再直接联系游先生便是, 尽快落实灾民迁居的事儿。”

汪先生告了辞,连忙去了。

殷红豆听到事关长兴侯府,也是一脸担心,傅慎时将信递给她看。

信上内容干练简洁, 殷红豆几眼就扫完。

傅慎时宁着眉毛道:“也不知道是大房还是二房出了事……”

长兴侯在外驻守, 或许会遇到外敌入侵, 二老爷是吏部文选司郎中, 吏部每年双月大选,单月急选,请托之人不知几何,即便后来创立了掣签法,时日久了也是老穴难塞, 朝廷早有风声, 说皇上要整治吏部, 再则傅家大房的爷们儿都在外朝中任职。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光凭猜是猜不到的。

傅慎时再怎么样也是长兴侯府的人,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府里有他牵挂的家人,他肯定会担心。

殷红豆虽也跟着担心,心里不免想着,到底还是叫她猜对了,若真让傅慎时为了她割舍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是她不信任他,是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且说汪先生那头,他正要派了人快马加鞭去城里找王文打听,王文本人已经派人送了一封急信到仁庄上。

汪先生接了信,又连忙引送信使者入内说话,问他是不是坊里出了什么急事。

那兄弟不知,吃一杯茶便走了。

汪先生拆了信一看,说的便正好是长兴侯府的事,好巧不巧,傅家连出两件事,一则是杭州京杭运河的河段塌陷,又沉了商船,百姓和工匠一共死了上百个,傅三负责材料采买,也被牵连其中;二则是赈灾贪污腐败严重,天子下令整治六部,吏部首当其中,长兴侯府二老爷所在的文选司被拿来作伐子,上上下下都受了惩罚,他这个正五品郎中更是没有逃脱,幸得二皇子和六皇子斡旋,眼下堪堪保住官位,最后的发落还未下来。

王文送这封信来,便是要汪先生和傅慎时商议,眼下城里四下风声都紧,听说还要整治赌坊一类,发财坊以后还要不要经营,还得快快拿个对策出来才是。

汪先生亲自骑马去了善庄,送了信给傅慎时。

傅慎时看完之后脸色更加糟糕了,他只以为碰上了其中一件,不幸运的是,两件事一起来了。

殷红豆也看了信,信中说的不大清楚,她就道:“三爷负责材料采买,若是被牵连其中,那便是说明材料有问题,不管是他手下的人阳奉阴违还是别的,这个责任怕是不逃脱。”

正是如此,所以傅慎时面色才沉郁的很。

殷红豆又问:“这吏部的事又有什么说头?”

汪先生解释道:“姑娘不知道,吏部选人,要求公正无私,选官期间,文选司的人应该闭门谢客,杜绝请托。但是……”

殷红豆当然知道,这种事根本杜绝不了,尤其这是个人情社会,而不是法治社会。

天子为了防止请托,便令吏部出了个规矩,每当选期,便由同类应选人选抽签决定去向,起初时还能公允,时日久了,自然失了公正。选官们为了受贿,便在大选的前几日,在幕署的厨房里,留下信息,暗标高下,竹签的长短、大小、厚薄,都能留下对应的信息,抽签之人,根据得到的信息抽想要的签,谋想做的官。

殷红豆忍不住又问:“若是不小心没买官的人,把买官的人的位置抽去了怎么办?”

汪先生解释道:“那便再换,一换二换三换,直到买官之人得到想要的官职为止,若是有人不服,便会被斥一顿,再‘请’出去。”

吏部也一度被讥讽为“签”部。

殷红豆汗颜,这也太猖狂了些!根本不就不把体制律法放在眼里!

而且连汪先生都知道了,只怕是这件事早就在朝野内外心照不宣了。

二老爷还是文选司郎中,文选司烂成了这样,他逃不掉责任,别说保住官职,便是抱住性命,都很堪忧。

这还真多亏了二皇子和六皇子周旋,否则长兴侯回来都不好使!

难怪秦氏这一个多月都没急着派人来找傅慎时,也不逼着他定亲,长兴侯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长兴侯又不在,她这个宗妇,只怕忙得彻夜难眠。

这还不止,因为是傅三那边先出的事,传了信回长兴侯府,秦氏急得要死,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少不得抱怨大房拖累他们,秦氏那段日子没睡过一个整觉,后来二房又出了事,再没人敢指责她了,可长兴侯府顶梁的两房一出事,她更没得闲,天天都在想法子走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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