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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5)

殷红豆摇首道:“没有,不过许久没有出府,倒是想出去看一趟。”

即便困在重霄院,殷红豆也始终不忘初心,不自由,毋宁死,她的终极目标就是赎身得良籍,出去自由自在地过小日子。

两丫头一说起这一茬,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翠微不是家生子,是家贫才卖进侯府做粗使丫鬟,眼下在重霄院也只是个三等丫鬟,月例并不高,她只想好吃好吃地待到天荒地老,并不想出府。

殷红豆尝试给翠微灌输不同于从前的思想,告诉她道:“若出府做个自由身,挣点钱,想吃什么吃不了?何必做个下人受制于人?”

茫然地看着殷红豆,翠微道:“我喜欢重霄院,喜欢你的手艺,红豆,咱俩要是能留一辈子就好了,我想吃一辈子你做的菜。”

这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丫鬟到了年纪必须配人,这是大业朝廷断定官员是否“仁义”的一个标准,殷红豆明白,二人将来注定要分道扬镳,她也未说丧气话,只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吃一日算一日。”

廖妈妈不知打哪儿来的,笑问殷红豆:“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诗?字写不了几个,口齿倒是伶俐。”

殷红豆起身迎她,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翠微忙问:“红豆,你那句诗是从哪头猪那里学的?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瞪了翠微一眼,廖妈妈道:“你这混账丫头!说谁是猪呢!”

侯府能读书学诗的,都是主子,而且下人大多没这洒脱心态,这话十有八九是哪位主子说的,翠微这话,不等于骂主子是猪么!偏她还没理解过来,等理解过来的时候委屈兮兮道:“……不是红豆先说的吗?廖妈妈偏心。”

翠微也是个本分丫头,廖妈妈并不计较她的话,只笑道:“你这实心的丫头竟也会学贫嘴了!不跟你们说了,六爷的亲事有着落了,我去同六爷交代一声。”

殷红豆来了好奇心,问道:“是哪家姑娘?”

廖妈妈只粗略地解释道:“是六年前同六爷定了亲的张阁老的孙女,病了好一段日子,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该提议程了。”

“张小娘子多大了?”殷红豆随口问道。

“也是十六。”

殷红豆面色自然道:“那倒是不小了,先提前恭喜咱们六爷。”

廖妈妈并不乐观,她淡笑着往书房去。

厨房里,殷红豆低眉细想,可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小娘子十六岁年纪并不小,而且都定亲六年了,按照傅慎时这个情况,及笄之后便该过门,却“病”到现在,许是反悔了也未可知。

至少在六奶奶进府之后的一年,殷红豆和翠微都是要伺候的,她迫切地想知道未来的女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会威胁她的生命安全,能否成为她离府的助力。

煮了热茶,殷红豆提着茶壶便去了书房,她不急着进去,只站在窗外听墙角。

廖妈妈还是那个样子,噼里啪啦没个停地介绍张阁老的孙女,她道:“小娘子打小就生的齐整,六爷也是见过的,听说长大愈发标志了,端庄秀雅,又知书达理……”

傅慎时没做应答,不过殷红豆猜得到,他估摸着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实则傅六皱了眉毛,他似乎还记得一些张家小娘子长相的影子,不过多年未见,到底没什么很深的印象。

廖妈妈继续道:“听闻小娘子也喜欢读书写字,将来入了府,六爷就有个伴儿了,早起日落的有个贴心人陪着,比时砚一个小厮伺候强多了,等将来生了子女,六爷就更有福了……”

一时走了神,殷红豆竟不自觉地想着,傅慎时这副样子,生孩子顺利嘛。

摆摆头,殷红豆抛开乱七八糟地想法,又听得廖妈妈道:“大夫人不是要逼迫六爷,倒时候去寺庙里拜菩萨的时候,远远地见上一见,或是不便,就把小娘子请到府里来,六爷满意了,亲事方成,六爷不满意,也没有人逼你。六爷不说话,我便当你应了,这就去回了大夫人。”

殷红豆纳闷,傅六这个样子还能挑剔阁老的孙女?该不是妈妈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才这么说的吧。来不及多想,她便听到了廖妈妈出来脚步声,赶紧贴着墙侧着身子,躲避廖妈妈的注意。

廖妈妈走的急促,竟没瞧见窗外有人,殷红豆刚松一口气,身旁的窗户却被里面的人敲了敲……傅慎时食指叩着封死的花窗,冷声道:“进来。”

糟糕,被抓包了。

懊恼地“啧”了一声,殷红豆提着茶壶就进去了,低头道:“奴婢是要送热茶,听见廖妈妈好像在说要紧事,便没进来。”

“没进来听,躲着偷听。”傅慎时还是坐在轮椅里,胳膊随意地落在长桌上,冷淡地接了殷红豆的话。

换掉冷茶,殷红豆乖巧笑道:“奴婢也是关心六爷嘛。”

傅慎时悬腕写字,字体瘦劲有力,道:“下去吧。”

殷红豆走了,她没想到傅慎时没有发脾气,更没想到,他跟张阁老的孙女相看的时候,把她也带上了。

第13章

傅慎时与张阁老的孙女相看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二,廖妈妈看过黄历,是个好日子。

地点定在国寺宝云寺。

十二日的清早,傅慎时便起来洗漱,重霄院的人都跟着早起伺候。廖妈妈满面喜色,却又有些担心,翠微仍旧老实本分,不多问一句,殷红豆喜忧参半。

待傅慎时娶了妻,重霄院便全权交由六奶奶负责,殷红豆作为院里的二等丫鬟,傅六名义上的贴身丫鬟,处境堪忧。六奶奶的品性德行,与她的前途息息相关。

殷红豆安慰着自己,张小娘子毕竟是阁老的孙女,想必定是宽和的有礼的贤淑之人,将来放她自由出府也是有可能的,再退一步说,六奶奶怎么也不会比六爷还变态。

半喜半忧地把早膳送到上房,殷红豆浅笑道:“今早煮的粥,六爷趁热吃,放黏糊了口感不好。”

傅慎时穿着一身簇新的宽袖浅色衣裳,面如冠玉,丰神峻冷,闭眼坐在镜子前,任时砚给他梳头,并未回答殷红豆的话。

廖妈妈在旁笑着道:“红豆,你放这儿就行了,我一会儿伺候六爷吃。”

殷红豆刚转身要走,傅慎时睁开眼,看着黄铜镜子里那道娇美的人影,淡淡道:“廖妈妈,今天让她也跟去。”

瞪大了眼,殷红豆指了指自己,道:“六爷……是说奴婢?”

双手随意地交握着,傅慎时直直地盯着她惊讶的面孔,轻“嗯”了一声。

笑一笑,廖妈妈道:“倒也好,红豆机灵,她去伺候我更放心。”

瞧了廖妈妈一眼,时砚嘴巴抿成直线,有些不悦,难道他一个人就伺候不好了?

廖妈妈连忙安抚他道:“六爷身边最是少不得你。”

时砚这才恢复面色,替傅慎时扣上蝉扣,低声道:“六爷,好了。”

殷红豆很是欣喜,半晌才压下狂喜之意,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吃完饭过来伺候。”

新妇进府难免惶恐,殷红豆若有机会提前示好,将来六奶奶不会不厚待她,这可比在傅慎时手底下求生存容易得多。

撒丫子就跑回了厨房,殷红豆匆忙吃过早膳,换了身干净素净的衣裳,在上房的廊下等傅慎时。

两刻钟后,时砚便推着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傅慎时出来,廖妈妈跟在后面,叮嘱的话一直不断,小到傅六说话的表情,也要提点一二。

皱了皱眉,傅慎时压着声音道:“廖妈妈,我都知道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廖妈妈笑道:“六爷嫌我多嘴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转而看向时砚和殷红豆,道:“快送六爷出去罢,夫人的人怕是要来催了。”

话音刚落,大夫人身边的如意便进了院子,过来朝傅慎时行了礼,又问候了廖妈妈,最后同殷红豆对视了一眼,才笑容得体道:“夫人刚往大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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