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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7)

傅慎时紧紧圈在扶手上的指头微微一动,当年京中惊才艳艳的三个才童,皇后的表外甥便是之一。当时他排行第一,流云公子排第二,因品性闲散飘逸,这些年多在外地游学,见首不见尾,便被人取了个“流云公子”的雅号。

说起来,他们算是旧友。

殷红豆却纳闷着,那个什么流云公子既然是来找方丈,怎么会和张小娘子撞上,除非她有心找过去……那便有趣了。

扯了扯嘴角,殷红豆突然觉得今日跟来宝云寺,简直是极大的错误。

过了一会儿,墙外丫鬟道:“姑娘,回塔楼去吧,那边有水……”

丫鬟和张小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殷红豆和时砚站在傅慎时身侧纹丝不动,也不敢动。

殷红豆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想,最可怕也最符合傅慎时性格的一种,便是他无论如何也要成了这桩婚事,娶了张小娘子回来好生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真是如此,傅慎时心中又多添一分仇恨,张小娘子做了长兴侯府的六奶奶,这恐怕对殷红豆将来的出路没有益处。

但殷红豆也明白,傅慎时不出这口恶气是不可能的。

不知过了多久,殷红豆站得膝盖都有些疼了,才听到傅慎时面色如常道:“去方丈那儿。”他声音平静如水,却又冷如寒冰。

时砚稳稳地推着傅慎时的轮椅,殷红豆乖巧地跟在后面,去了方丈的院子。

方丈住的院子没有门槛,也很宽敞,庭院里植了几颗挺拔松树,摆着一张方形石桌和两张石凳。

主仆三人刚进去,院子里伺候的独臂僧人点头行礼,随后便去房间门口禀道:“方丈,长兴侯府傅六爷来了。”

玄元方丈离开从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东西,他脑袋光溜溜的,蓄着长胡子,穿着黄色的袍子,与寻常僧人并无两样,他笑容可亲,殷红豆与他对视起来,如同方才见过的普通僧人一般,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傅慎时微微点头示意,时砚向玄元方丈低了头,殷红豆连忙照做。

玄元方丈把棋盘放在方桌上,吩咐小和尚关上院门,他扫过傅慎时的眉眼,慈和地笑道:“慎时今日带了东西来。”

眼睑微抬,傅慎时神色淡漠地道:“未曾。”

呵呵一笑,玄元方丈笑容温和道:“带了心事来。”

殷红豆暗赞,这老和尚眼色厉害,傅慎时进院子之后,情绪已经藏的那般好,他竟然也瞧了个究竟出来。

玄元方丈摆好棋盘,道:“我有一局棋,始终解不了,流云连着来我这儿三天都没解开,正好你来了,试试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把玩着玉戒指的傅慎时听到一半的时候,抬起头看着棋盘淡淡道:“那便试试。”

玄元方丈朗声笑着,随即吩咐独臂僧人道:“去泡一壶苦茶过来。”

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殷红豆估摸着张小娘子说不定快要寻了来,便自告奋勇道:“六爷,奴婢去帮忙!”

傅慎时朝殷红豆望过去,微微点头。

殷红豆跟着进了梢间里泡好了一壶苦茶,斟了两杯,却没斟满。

独臂僧人道:“茶盘还在方丈房里,贫僧去拿。”

殷红豆连忙问独臂僧人:“师傅,可有冷水,我方才在外面污了手,想洗一洗。”

僧人指了指水缸里,殷红豆趁他走了,赶紧舀了一瓢水,倒在傅慎时的陶瓷茶碗里,盖上盖子。

僧人拿着茶盘过来,殷红豆把两杯茶都放上茶盘,端去了外边。

玄元方丈已经摆好了解不开的棋局,殷红豆把开的那一杯搁在了方丈的手边,另外一杯用左手端着,眼看着要稳稳地放在傅慎时手边了,手腕一颤,全泼到了傅六的轮椅上,浅色衣衫大腿外侧也湿了一块。

殷红豆严肃地皱紧眉头,一脸慌张,用帕子赶紧给傅慎时擦着轮椅上的坐垫,惊慌道:“六爷……奴婢愚笨。时砚快帮忙把六爷扶起来。”

傅慎时察觉到水温的异常,敛眸看了殷红豆一眼,缓缓道:“时砚,扶我起来。”

殷红豆低着头,嘴边偷偷地抿了个转瞬即逝的笑。

第15章

时砚扶着傅慎时从轮椅上站起来,殷红豆擦轮椅的时候,直接把轮椅推开了,道:“六爷,要不趁着奴婢把轮椅推到一旁去晒一晒,您就坐在石凳上吧。”

离开轮椅,傅慎时站得并不是很稳,他的脚尖微微发颤,冷冷地看了殷红豆一眼,半晌才道:“好。”

殷红豆推着轮椅跑了起来,放在庭院尽头的松树旁边,像是要把轮椅藏起来。

等殷红豆转身跑回来之后,傅慎时冷着脸问她:“为何放那边晒干?”

指着远处的松树,殷红豆轻微喘气,睁眼说瞎话:“六爷您看啊,那松树长的多好,都要参天了!这边地上寸草不生,说明那边阳光好,放那儿肯定干的快!”

玄元方丈轻咳一声,温和笑道:“我这院子常常有人打扫除草。”

眨眨眼,殷红豆立刻又道:“太阳东升西落,松树和宝云寺西边的大钟鼓方向一致,等六爷一盘棋下完了,这边受到墙壁和院外树木的遮挡,阳光肯定不如那边充足。”

傅慎时坐在石凳上,冷哼一声道:“歪理多。”

殷红豆咧嘴一笑,端起陶瓷茶杯道:“奴婢再给六爷泡一杯茶来。”

傅慎时没做声,殷红豆拿着茶杯就去了,用开水泡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

玄元方丈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执白子。

傅慎时白皙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黑子,与他的肤色映衬着,明亮的日光下,有别样的美感。他一身浅色的宽袖衣裳,冷峻飘逸,微微着低头,纹丝不动地盯着棋盘,浓密的睫毛扑扑地扇着,认真投入的样子,精致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寺院里虫鸣鸟叫,微风轻拂,送来泥土草木的清香,傅慎时捏子的手终于动了,他嗓音微哑道:“此局与别的局不同,眼看着危机四伏,走哪一步都要殒命,实则可夹缝求生。非一步可破。”

玄元方丈花白的眉毛抬了抬,目露惊喜,道:“怎么说?”

落下一颗子,傅慎时道:“方丈下。”

沉思片刻,玄元方丈谨慎地落下一颗子。

傅慎时继续道:“方丈再下。”

思忖许久,玄元方丈再落一颗子,傅慎时还是那两个字:“再下。”

玄元方丈落子又落子,傅慎时道:“继续下。”话音刚落,他唇角不经意地翘起,已有必胜的把握。

对方步步紧逼,玄元方丈沉迷其中,额上汗涔涔,他下了最后一子,傅慎时尚未落子,院外就来了不速之客。

张小娘子领着丫鬟走了过来,打断了对弈的二人,先问方丈安好,又看向衣袖宽大,丰神俊秀的傅慎时,她小口微张,美眸微瞪,面色浮红,惊艳得忘了见礼。

殷红豆赶紧捧起茶杯,双手奉上,温声道:“公子,喝茶。”

傅慎时执黑子的手滞了一瞬,这称呼倒是陌生,他瞧了殷红豆一眼,随后接过茶杯,搁在桌上,淡声道:“一会子再喝。”

张小娘子盯着傅慎时宽大的衣袖,观其举止文雅大方,气度贵不可言,风采神情不凡,再凝视他轩然霞举的容颜,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便是流云公子,飘逸无烟火之气,如天上谪仙,非常人可比。

慌忙垂头掩饰,张小娘子顺着殷红豆的称呼,福一福身子红着脸道:“公子有礼,远远地看见方丈与人下棋,一时好奇,便走了进来,倒未注意到是公子不是方外之人。”

殷红豆翻了个白眼,张小娘子就算错以为傅慎时穿的是道袍,难道时砚跟她的衣裳也认不出来?分明就是富贵人家家仆的打扮嘛!她同时也同情着傅慎时,未婚妻当着他的面咒他死,却期待着见别的男人,并且付诸实际行动,婚后绿帽可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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