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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29)

傅慎时却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戒指,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傅五生了恼意,第八支箭射偏了,并未命中靶心。

心态失衡,便难得再稳住,傅五后面又失了一箭,总共中了八支箭,他放下弓的时候,傅三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道:“老五,你这超常发挥啊。”

傅五今日胜负欲尤其强,确实是超出平常的水平,而且今日大房的两位爷都故意放了水。

傅慎时并不惧,时砚推他到靶前,他气定神闲地拿起弓,搭上箭,歪着头敛眸,下巴一抬,一箭就射出去了,正中靶心。

殷红豆低声赞叹:“六爷厉害!”

明亮炙热的阳光下,傅慎时冷白的皮肤精致无暇,侧颜线条流畅清俊,他长臂展开,双肩匀实,整个人完美得似平滑细腻的宣纸里走出来的人物,他唇角微翘,接连八支箭,每一支都中,轻松随意,游刃有余,气度不凡。

射箭和读书一样,也需要天赋,傅慎时显然是有天赋的人。

殷红豆有些惋惜,若傅慎时是个正常人,该是个昂藏七尺文武双全的男子吧,按廖妈妈所言,他的性格也不会这般偏执残暴,这样的天资和家世,该是多耀眼的辰星。

傅家的几位爷和凉棚底下的太太、小娘子们纷纷注视傅慎时,虽同在屋檐下,但他住的偏远,平日深居简出,与同辈人着实往来不多。这几年傅六没少做一些令人咋舌的事,长兴侯府的人都以为天之骄子已然成了志气颓丧的废物,今日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最后两支箭,傅慎时学傅五那般停顿下来,他冷眼睨着傅五,随即转头,轻轻松松又射中一箭。

胜负已分。

但傅慎时还有最后一支箭,他漫不经心地拉弓,忽将箭头朝地上射去,刻意丢了这一箭。

结果恰好是比傅五高区区一箭。

羞辱的意义太过明显。

傅五好歹还要顾及兄友弟恭的名声,不过是暗地里针对傅慎时,可这位倒好,直接光明正大地甩他耳光。

这般受辱,傅五攥着铁拳,面色铁青,腮帮子鼓得大大的,眼神有些凶煞。

傅慎时扬唇冷笑,随即把弓递给时砚,吩咐庄子上的管事道:“置壶。”

管事放好了双耳长颈壶,壶口窄小,并不好中,遂一人五只箭,中多者胜。

仍是从傅慎明开始,几人轮流而上,程似锦中五支。傅五擦着额上冷汗,险中五支,他窃喜握拳。傅慎时只要失利一次,便输了,便是全中,也不过平局而已。

傅五对那端砚势在必得,他走到如意身边大笑道:“这砚台一会子送去我小厮手里,爷还要骑马玩,不好拿。”

如意淡笑。

傅慎时悠然自适地捏着五支黑色羽箭,他的手指修长净白,骨节分明,握着黑亮的箭杆愈发清秀雅致,且他骨子里便是高贵的侯府嫡子,大气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斯文华贵,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他如今这般模样,都令人惹不住频频侧目。

傅慎时拇指轻抚箭杆,吩咐时砚道:“转个圈。”

时砚没明白傅慎时的用意,但他不加犹豫地将傅慎时转向背对双耳壶的一方。

傅三惊呼:“老六,你要盲投?”

傅五死死地盯着傅慎时,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似是不信。

傅慎时瞧了殷红豆一眼,道:“蒙上我的眼睛。”

他解下腰间的汗巾子,递给她。

殷红豆接了淡绿色一臂长的汗巾子,走到傅慎时身后,齐整地叠了两叠,手臂伸到他身前,将汗巾子围自他眼睛处围起,绕到后脑勺,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在头顶轻声道:“好了。”

傅慎时脑袋微动,问道:“我可是正对着壶?”

殷红豆转看了一眼,道:“正对。”

“让开。”傅慎时提醒她。

殷红豆退开几步,傅慎时听着脚步声消失,便抽出一支箭,掂了掂,他动作不疾不徐,一抬手便扣人心弦。

傅慎时背坐反投。

第一箭,中,身侧伴随着惊呼声。

第二箭,中,呼声不止一道。

……

第五箭,中,掌声雷动,傅三仰天大笑,傅慎明温温一笑,傅五脸色涨如猪肝,拂袖而去,傅四虚追两步,高声道:“老五,有道是兄友弟恭,上次牡丹宴傅六故意把第一名让给你,但你这次拼足了劲儿要赢,这可不够厚道啊!”

如意脸上挂着大笑,走到傅慎时跟前,道:“六爷,恭喜。”

傅慎时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上的汗巾子,便放下手,他转头朝向殷红豆所在的方向,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你给我打了个死结你不知道吗?”

“……”

这殷红豆还真不知道,她刚刚明明是打了个活结呀,肯定是傅慎时自己没拉扯清楚,弄成了死结。

她一边解结,一边小声嘟哝:“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傅慎时可不是聋子,何况是有人在她头顶胡言乱语,他嗓音微哑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奴婢是说六爷比瞎子还厉害!闭着眼也能投中!”

傅慎时嘴角一抽,这丫头嘴里出来的话,总有些不对劲。

眼前帕子解开,他重见光明,随意地瞥了一眼如意手里捧着的端砚,吩咐殷红豆收起来,便没再多看一眼。

如意得体一笑,便回院子去禀秦氏比赛的结果。

凉棚下的太太和小娘子们也陆陆续续回屋,傅慎时待得腻烦,他吩咐时砚去找车夫赶车,欲先行一步。

殷红豆在旁规劝:“六爷,这样就走了不好吧?”

毕竟有客人在,傅慎时这样走了很失礼。

傅慎时冷着脸道:“如何不好?母亲叫我来见人我也见了。我便是先走一步,郑家也不会多说一句。”

长兴侯和秦氏所为,傅慎时心里都门清,郑家肯嫁女,除了有求于侯府,还能有什么缘故?

殷红豆便也不再劝说,由得傅慎时去。

这厢主仆二人正要往马车那边走去,郑小娘子领着丫鬟来了。

青天白日,庄子上处处是人,二人说两句话倒不算是逾越。

郑小娘子福一福身子,道:“傅六郎君安好。”

傅慎时微微颔首示意。

郑小娘子给了自家丫鬟一个眼色,丫鬟便后退了好几步,避开主子说话。

殷红豆一贯自觉,她也悄悄地退开,傅慎时瞧她一眼,道:“我准你走了么?”

好吧……她是被迫偷听。

殷红豆又默默挪了回去,她深深垂头,假装自己暂时性失明失聪。

傅慎时望着郑小娘子道:“姑娘有话直说。”

郑小娘子面颊浮红,却无娇羞之色,她揪着衣袖,纠结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这话怪耳熟的,傅慎时恍然想起,殷红豆也说过这话,他两手搭于扶手,散漫地靠在轮椅上,淡声道:“说罢。”

郑小娘子视线闪躲,低头祈求道:“傅六郎君丰标不凡、才学出众、百步穿杨……”

“然后呢?”傅慎时面色阴沉地问。

殷红豆顿觉不妙,这小娘子的态度,怎么像是要给傅慎时发好人卡啊。

“小女子配不上傅六郎君,请郎君高抬贵手,另择良缘。”郑小娘子挣扎一番,索性抬头,红着眼眶道:“虽说父母之命不可违,但……但……”

殷红豆头皮发紧,大夫人还真没说谎,郑大人和郑夫人恐怕是喜欢傅慎时的,可是郑小娘子不喜欢啊!

傅慎时冷着脸,语气阴森地打断她:“说完了?”

郑小娘子愣然,羞赧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正好时砚打点好了车夫过来,傅慎时一抬手,示意时砚推他离开。

殷红豆没有立刻跟上,她朝郑小娘子点一点头头,道:“姑娘放心,我们六爷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任。”

不难猜到,郑小娘子已经心有所属,殷红豆很同情她,但一个丫鬟的同情心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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