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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62)

傅慎时收回手,微微颔首。

六皇子便道:“好了,本宫就多不留你了。三日后,你去原先咱们一道喝茶的茶楼里,说要见陈先生便是。”

傅慎时压了压下巴,道:“小人告辞。”

六皇子笑着“嗯”了一声,高声唤了府里的管事送客。

傅慎时终于离开了十王府,他神色淡然地坐在轮椅上,精致绝俗的面容如瓷器无暇,一路回长兴侯府,他纹丝不动,唯有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一下下地扑在他的下眼睑,时不时地遮住他沉沉的眸色。

时砚屏气凝神地坐在旁边,浑身紧绷,两瓣薄唇抿如冷冽的雪线,攥起的拳头一直在发颤。

殷红豆不经意地打量着二人,也绷着小脸,没有说话。

到了府里,主仆三人回了重霄院,傅慎时回了上房歇息,时砚跟进去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殷红豆见房门紧闭,便并未进去,她心里焦急,正要找廖妈妈,廖妈妈听说傅慎时回来,便来了重霄院。

殷红豆忙不迭跑到门口去迎廖妈妈,问道:“廖妈妈,六爷的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廖妈妈心口发疼,绞着帕子缓缓道:“知道这件事儿的也不少,罢了,就跟你说吧。”

殷红豆凝神听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即便廖妈妈已经简述了很多过程,她却仍能够想象得到,当傅慎明选择去救六皇子,傅六跌落山下的时候,心里的绝望与无助……

傅慎时骑术过人有什么错?六皇子要争着跟他比,技不如人输了,傅六又犯了什么错,六皇子要抽他的马?

他与六皇子同时摔倒,亲兄长却选择了救外人,可明明他与傅慎明才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双腿残废不得治,从天之骄子变成默默无闻地废人,傅慎时从始至终,没有丁点错误可寻。

殷红豆双眼雾蒙蒙一片,她稍一眨眼,滚烫眼泪就顺颊而下,她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好似泉水翻涌,源源不绝。

今日傅慎时去求六皇子,是何等的低声下气,是如何打断了傲骨低着头。

六皇子本也是无意为之,却害了傅慎时一生一世,他即便是内心有所愧疚,恐怕也不敢承认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

她不禁猜测,六皇子或许还为难傅慎时了,六皇子怎么会允许傅六上门“讨债”呢,傅六只能卑微地祈求他,才不至于激起对方的逆反之心,才能顺利得到他的帮助。

而且买彩和马吊在她的观念里是合法的,但是在这儿却是下流事业,同为贵族,只怕六皇子还要调侃嘲笑傅慎时一番,他却也只能生生忍受。

想到此处,殷红豆心如刀绞。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傅慎时根本不会踩碎自己脊梁骨去求六皇子。

殷红豆跑去上房,她站在廊下没有进去。

时砚陡然开门出来,他走到殷红豆跟前,喘着粗气,红着眼眶看着她,嗫嚅半晌没有说话,他倏地背过身去,用衣袖捂住眼睛,甫一开口,便如猛兽低吼,他低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道:“红豆,如果你敢背叛六爷,我肯定亲手掐死你!”

殷红豆擦掉眼泪,她当然不会背叛傅慎时。

她会跟他肩并肩成立事业,争取不再受制于人。

第48章

傅慎时带着殷红豆和时砚去了茶楼赴约。

唯恐人多眼杂, 一行人又换了一间酒楼, 挑了个雅间坐下说话。

雅间有窗, 可以看见街上往来行人,内有一张圆桌,另有一副桌椅以供喝茶待客之用。

汪先生是独自来的, 他就坐在靠背椅上,手边一壶热茶,傅慎时与他隔着一张桌子而坐。

二人简单叙过,便聊了起来,汪先生至始至终没有往傅慎时的腿上看过一眼。

殷红豆在旁用余光打量汪先生,此人三十多岁,身材昂藏,宽肩长臂, 五官开阔大气,穿着打扮很是儒雅, 蓄有长须,不过眼神略显严厉, 走与坐之间,身姿挺拔板正, 像是练过功夫。

傅慎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问道:“倒不知先生从前所举何业?”

汪先生微微低头答道:“在下以前, 远在滇南求生, 后来想入京师, 便四处游学往京城来, 去过福建、广西、江西、湖广和山西,近两年才来到京师。”

殷红豆心中一惊,这汪先生也太厉害了!自南向北,南五省去过福建和广西、中五省去过湖广和江西,北五省去过山西,又到了京城,这个年代能独身走南闯北,没点功夫和其他本领,怎么敢出门!

而且他不过是到京城两年而已,竟能投门到六皇子麾下,果然是能耐之人。

傅慎时神色也肃然许多,又问道:“汪先生可有家小?”

汪先生赧然一笑,道:“尚未成家,男儿尚未建功立业,何敢拖家带小游走四方。”

傅慎时微微握紧扶手,又同汪先生聊了一些书中学问,刨除四书五经,还有一些偏僻东西,殷红豆在旁只能浅浅听懂“春秋”二字,其余内容,于她而言晦涩难懂。

两人谈论了又半个时辰之久,从古至今,各种典故名言,信手拈来,不休不停。

殷红豆听二人谈话,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傅慎时和汪先生的学问真是深如无底之渊。

她虽不懂这些,还是心存敬畏,低着头仔细聆听,未有一丝怠慢。

他们俩说得太久了,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殷红豆立刻替两人添茶,便又退回傅慎时身侧。

两人也渐渐收了话题,汪先生拱手钦佩道:“公子博古通经,在下见所未见。”

傅慎时也客气道:“先生见多识广,我亦是闻所未闻。”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肃了神色倾诉各自志向,汪先生道:“在下已年过而立,求功之心不如年轻时迫切,成大事不拘小节,亦不怕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若公子肯抬爱,定当竭力以助!”

傅慎时重重点头道:“我与先生志向相同。”

沉默了片刻,他便语气淡然地自报了身份,又道:“立业之事,我未曾想借家人之力。我之志向,先生恐怕也从殿下处知晓一二,若先生还肯屈就于我,必当视先生如知己!不过有一点,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想先生定然知我心中所想。”

汪先生既然来了,便早就做好了打算,思忖未经片刻,便道:“自当全力替公子效劳,绝无二心!”

傅慎时心中大喜,脸上却只勾了个浅笑,随后便道:“既如此,今日便与先生仔细商议。”

汪先生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听了傅慎时所有打算,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到最后脑袋直点,下了定论:“此举一定行得通,不过有些事还有待商榷。”

殷红豆脸色跟着一凛,当初她向傅慎时粗略提议,只是为了让他拿个主意,的确还有很多细节有待商酌。

傅慎时又问汪先生:“先生有何见地?”

汪先生道:“这最最要紧的,就是如何鉴别真伪,若有人拿假的票据兑换,得想法子应对。”

其实傅慎时也担忧过这个问题,他道:“我精通雕刻,每一票盖上商号章子,另刻一时常变动的章子使用,两章同时做鉴定之准,则短时间内难以仿造,便可辨别真伪。”

汪先生摇头道:“不足以,倘或赢取额数巨大,时间久了,未必无高人能仿。”

傅慎时的眉头拧着。

汪先生笑道:“不过公子不必忧虑,在下四处游走,知道有一种写密信的法子可以做防伪之用。”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又叫时砚去取了纸张过来,蘸取了一些瓶中汁液于指头上,书写了一个“汪”字,待纸干了之后,又拿出火折子点了蜡烛。

走南闯北的人,这些江湖东西都随身携带。

殷红豆一看就知道汪先生要做什么,傅慎时和时砚却是好奇地盯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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