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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美人(150)+番外

但这个时候,她却觉得不那么“懂事”才更好。懂事早的孩子除了极少数是早慧,余下的大多是因童年不幸福。

月恒沈沂都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子心性,多大年龄就干多大年龄的事,她觉得这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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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过了几日便是除夕。皇帝病着,宫中一切从简。太和殿盛大的宫宴取消了,改为各宫各自设家宴为贺。沈晰犹是一整日都在乾清宫中侍疾,过了子时楚怡上床睡了,在睡意朦胧中感到有人上床一下子醒过来。

“……怎么回来了?”她边往里挪边打哈欠,沈晰往床上一栽,也打了个哈欠:“父皇睡了。我想着过年,回来陪陪你和孩子们。”

他说着已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楚怡坐起来满含怜悯地给他脱衣服:“吃饭了吗?要不要让小厨房下碗面?”

“不用了,吃了一些。”沈晰又扯了个哈欠,问她,“怎么样,家宴上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大家情绪都不高,各吃各的。”楚怡一叹,“白日里我和太子妃去翊坤宫问安的时候,看皇贵妃娘娘也是忧心忡忡的……皇上这病,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沈晰睁开双眼,沉了半晌,给了她一声叹息。

楚怡哑了一哑,伏到他胸口上:“你别绷得太紧。若真有什么事,大家还都指望着你呢。”

东宫、翊坤宫、朝堂,乃至整个天下,都指望着他呢。

沈晰搂着她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她感觉到他在她耳根处吻了吻:“你好好的。这些日子我虽然忙,但你若有什么事还是要赶紧着人到乾清宫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近来他连政事都可以放一放,反正有东宫官们盯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对她,他是真放不下心。

尤其是太子妃这几日病好了,他总在担心楚怡被她找麻烦。若不是乾清宫那边不方便让楚怡和孩子们去,他真想让他们都到那边待着。

楚怡倒无所谓,轻松地耸了下肩头:“放心,我不是会挨人欺负的人。”

沈晰轻轻一哂:“这倒是。”

两个人这天都很困,聊着聊着就都先后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还是沈晰醒得早一些,看楚怡睡得还熟,就蹑手蹑脚地摸去书案边,熟练地拉开抽屉翻她的本子。

她的本子他看了几年了,已然成了一个固定的事项,可她还是没有发现。

沈晰一想到这个便笑,边笑边翻开看了最近几页,最后看到了除夕夜刚写上的一句话:“什么时候才能跟沈晰一起过新年啊……唉。”

唉。

沈晰也兀自一叹。

确实,他好像从没跟她一起好好过过年。这实在是没办法,每逢过年宫里的礼数都格外多,他要去乾清宫、去太和殿、去元日大朝会,她却是在封侧妃之前只能留在东宫,封侧妃后又要跑坤宁宫和翊坤宫。

如果是民间,这原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宫里有些时候,确是少了许多平淡的享乐。

就连今天,他也不得不再赶去乾清宫。既不能陪她过年,也不能给沈沂庆生。

虽然尽孝也是应该的,但也的确是委屈她了。

沈晰安静地将本子收回抽屉中,示意张济才研墨,提笔在桌上给她留了张字条:“今晚我还会回来,喂小太阳吃长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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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楚成睡了一年里最长的一个懒觉。

临近晌午时沈映看不下去了,推门带着下人进了屋,左看右看,让下人捏开他的嘴便灌热茶。

“咳——”楚成呛水醒来,坐起身便把枕头砸了过去,“干什么啊你!”

“都什么时辰了!”沈映立在床边抱着臂,“有年初一就睡懒觉的吗?”

“怎么没有。”楚成躺回去打哈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初一早起死大姨,初二剃头死舅舅。”

沈映:“?”

后半句是没问题的,但前半句……?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前半句你从哪儿听的?”

楚成绷了一下没绷住,闭着眼笑起来:“我说的。”

“咝你……”沈映把他扔到床边的枕头砸到了他脸上,“快起来,好多东宫官上门拜年,全在正厅里等着,我都没好意思说你没起床!”

楚成扑哧又一声笑,终于不得不起来。

他知道东宫官们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皇帝这一次的情形看起来不太好,众人心里都不踏实。

可现在,作为东宫的臣子,他们其实没什么可不踏实的,此时此刻应该是他们数年以来最为踏实的时候。

从前与太子针锋相对的睦亲王已无夺位之力,皇帝若此番真熬不过去,太子便可毫无阻碍地登上皇位。

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中许多人的前程,恐怕比当下的很多朝中官员都更明朗一些。

但话说回来,虽则在他看来此时无可慌神,他们慌神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天子病危这件事来得太大,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经历这样一次,难免觉得心慌意乱,难免觉得没有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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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殿里,太子妃仍旧恹恹的。

太医说她已无大碍,好生将养着便可,她却觉得自己并无什么变化,仍和先前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没觉得有所好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如常料理后宅琐事,翻翻账册、处理处理鸡毛蒜皮的纠葛。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原已十分熟悉,但不知怎的,似乎一切都变得格外灰暗起来,她觉得什么都没趣,什么都没滋没味。

唯一能让她提起几分气力的,是宫人每隔一两日回来同她说一说皇帝的病情。

不会说得太细,但她依旧能因此而知道,皇帝的病并无好转。

皇帝若熬不过去,太子便能登基。

太子变成了皇帝,她离那熬出头的时日就近了一步。

她知道自己不该盼着皇帝死,不论是出于孝道还是君臣之道都不应该。

但她心里……真苦啊!

她觉得自己就快熬不住了,常觉得自己或许根本没命看到沈济登基的那一天。

日子这样难过,这不该盼着的事不知不觉就成了盼头。

她盼着太子登基、盼着自己当皇后、盼着沈济被立为储君。

她要拼命去想这些,才能觉得日子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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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皇帝陷入昏迷。

太医试了各样方法为皇帝吊住了气,道只要还能醒来,便还能医治一二。

但是,却无一人敢担保他能醒来。

二月初四,太子下旨传了一众叔伯兄弟进宫,亲王与皇子们在外殿跪了一片。

内殿之中,更有几位高位嫔妃在守着。自皇三子被废亲王位后已消沉许久的皇后也来了,默不作声地立在床边。

但这一回,舒皇贵妃所站的位置比她更靠前一点。

皇后最初有所不快,但看了看舒皇贵妃,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切都要有定数了。

纵使二人都会是太后,纵使他这个嫡母论起来身份还是更高一点,太子也到底是舒皇贵妃养大的。而她膝下的皇三子,却曾与太子为敌。

日后宫中上下大概都会更敬舒皇贵妃一些,身份上的高低都是虚的,她又何必逞这一时之能。

皇后认命了。

众人一语不发地等着,等着皇帝醒来。死寂里蔓延着的悲凉和哀伤,令人喘不过气儿。

入了夜,外面隐隐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那是后宫里的小嫔妃们,大多其实都在哭自己的将来。

她们中有很多都还年轻,但皇帝一旦驾崩,她们便要守寡。

膝下有子女或者位份高些的还好,余下的,可未必都配让新帝尊一生母妃。

许多人注定要在寿康宫不起眼的角落中孤独终老,数过几十度花开花落,最终迎来自己的凋零。

又到天明时,皇帝终于微睁了眼。

“父皇!”沈晰一把握住他的手,却是一点喜悦也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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