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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美人(92)+番外

但六皇子置若罔闻,笑了声,又道:“不……还要更久一些,算来得有近一年了。从那场病之后父皇就不对劲,三哥五哥都说过,只是我那时还无所察觉。”

沈晰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再制止他的话。反正宫人皆已屏退,他们兄弟之间说一说,也不是不行。

“父皇变得疑神疑鬼。”六皇子苦笑着摇头,又灌了一杯,“我挨过板子、五哥平白被怀疑过不忠。还有那个……谁来着?哦,沁嫔。”

他嗤地一笑,醉眼抬了一抬:“她是因为什么死的,二哥您也听说了?”

沈晰沉然点头,应了声:“是。”

御前透出来的风声,其实与五弟那次被问责的原因差不多,说沁嫔偷看了折子。

具体点说呢……好像没什么具体的。

御前的人说,当时皇帝好像正在看一封边关递进来的奏章,沁嫔站在身边研墨。后来不知怎的,皇帝便忽地发火,说她心术不正。

殿中服侍的宫人众多,可谁也说不清楚那时究竟是怎么了。听起来最为可靠的一个说法,是有宦官犹豫不决地说:“当时……沁嫔娘娘似是有点走神,目光放空了,落在了皇上手里的折子上。”

就这么一件事,二十几岁的沁嫔香消玉殒。皇帝后来倒是也后悔了,追封她嫔位。可红颜已逝,哀荣赐得再厚,也不过是拿来抚慰自己的罢了。

兄弟两个各自想着这事,相顾无言了半晌。

六皇子复又轻笑了声:“呵,二哥,您就不怕么?”

“我怕什么?”沈晰淡声反问。

“父皇这般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不忠,您这个太子怕是最危险的。”六皇子说着又仰首饮下一盅酒,“若论夺位,实在没有谁比太子更容易办到了。”

“好了。”沈晰的声音又有些许厉然,兀自倒了盅酒与他一碰,“不说了。”

他知道六弟说得是对的,这些日子,他也时常感到如履薄冰。他与父皇曾经无话不谈,但如今,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思量。

父皇手中的权力偏又那样大,生杀予夺,全都在一念之间。

“二哥,您有没有想过,若您能早日……”

“六弟!”这一回,沈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未说出的后半句话太明显了,令沈晰心惊肉跳,重重地沉了口气才又说:“你喝多了。”

“或许。”六皇子黯淡地笑了笑,“我只想告诉您,为人子,我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但为人臣,没人不希望自己侍奉的是位明君。”

父皇现在或许还说不上“昏聩”,可他显然已在往昏聩的那一面走。

沈晰无言以对,又与六皇子对饮了一杯,终究是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沈晰和楚怡的心情都沉得不行。两个人都枕着手、望着床帐,先后叹了口气。

而后他们对望了一眼,沈晰先问:“你叹什么气?”

“……四公主到底还是去和亲了。”楚怡满目忧愁,“我今天跟云诗聊了聊,生怕月恒和欢宜也会这样。”

“不会的。”他道。

“可若是局势所迫呢?”她说。

“那也不会的。”沈晰神色笃然,“我若坐在皇位上却无力抵御外敌,要靠把女儿送出去换得和平,那不如将皇位换得有才能的人来坐。”

楚怡听着,一时没有吭声,沈晰又扭脸看了看她:“你不信我?”

“我信。”她笑意苦涩地点点头,接着又问他,“那你叹什么气?”

“我在想父皇近来的事。”他摇摇头,“不多说了,早些睡。”

他说完就闭了眼,过了会儿,却感觉她摸进了被子里来。她摸索着将手探进他的手里,他反手握住,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他。

她美艳的脸上全是笑:“别伤神了,你得好好的!我和小月亮还都靠着你呢!”

“嗯。”他点点头,翻了个身把她抱进怀中,“我自会好好的,你放心。”

“你放心”,好像在很多事上,他都会同她说这三个字。

现在这三个字在她心里变得可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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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皇帝夜不能寐。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这样的了,总之近来时时如此。

一闭上眼睛,他就总会想些的没的,想朝政之事、想宫中之事,一切纷纷扰扰都涌进脑海里。

戎迟的事情,就让他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在最初的时候,他和太子一样是主战的,朝廷没有低头的道理,也不缺将才,他甚至已然安排好了派何人带兵出征。

可在某一个夜晚,就像今天一样,混乱的想法突然撞进脑中,让他毫无征兆地开始担心将军立下战功后会不会动什么心思。

功高震主,这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忌惮的事。

而他,现在已经很弱了,时常感觉气力不支。

这个念头犹如梦魇一般搅动着他,很快就将他想要动兵的想法撕扯作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恐惧笼罩下更为坚定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不能派兵。

——他不能将兵权给出去,他不能让大应的江山断送在自己这里。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疑心是愈发地重了。

但既然做不到用人不疑,他至少还可以做到疑人不用。

这些思绪压迫着他,压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很紧张。

这种紧张又使得他心力交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日一都在想如何才能让这件事成为定局,继而迅速地了结掉这件事。

所以,公主必须去和亲。

他费劲了心力与朝臣争辩,强硬地促成公主去和亲。

如今事情定了音、公主出了塞,他才有些恍惚地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在急躁和恐惧中,只想着将事情赶紧终了,甚至都没有顾上同她好好说一说话,就这样让她嫁出去了,嫁到千里之外的蛮夷之地。

.

三月初,女儿出嫁时已晋封为嫔的涂氏忽地又被册为康妃。当下的后宫里,已多年没有人这样接连晋封,这样的好事又落在了早已失宠的涂氏身上,更加引得众人茶余饭后议论不断。

沈晰听闻此事后却只有叹息。在他看来,此事与父皇赐死沁贵人后又追封沁嫔是一样的,是一种让人不知该如何置评的弥补。

他当真是有些怕了,如若父皇反反复复地如此行事,这样的厄运会不会在哪一日轮到他的头上?

他这般胡想着,月恒恰在这时晃晃悠悠地进了书房的门。

是欢宜带她来的,虽然欢宜也就大她一岁不到,但很有个小姐姐的样子,到哪里都护着妹妹。

在有了楚怡、有了孩子们之后,他常觉得当下的日子真好。

而在这些美好的衬托之下,父皇的情形也更加令他害怕。

第70章

当下的情形实在越想越令人心慌,连朝中的氛围都不如从前,后宫也人人自危,沈晰这个太子纵使先前地位再稳固,现下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又能如何呢?

他改变不了当下的情形,又不能盼着父皇早日驾崩。日子再难熬,也只能熬着。

于是楚怡便感觉沈晰更忙了,整日整日地泡在书房里,时常到了半夜她才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摸上床。她怕他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便问了问张济才。

张济才却躬着身回说:“这下奴也不清楚。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殿下近来与楚大人通信还挺频繁的。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您说……是。”

楚怡点了点头。

张济才隐去的话她明白。她和楚成到底还是身份敏感,沈晰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肯定不能再跟楚成密切通信给旁人送话柄。

她便又嘱咐张济才:“那劳烦公公多照应着,别让殿下一味地忙,该吃饭的时候得记着吃。”

她这么一说,张济才就顺便苦着脸委婉地吐了个槽:“良娣娘子您看得起下奴。可这事……下奴劝哪儿有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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