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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224)+番外

金拙言进到秦王府那间书房院子时,秦王正站在上房门口,手里转着折扇,一幅悠闲模样,金拙言转过垂花门内那座巨大屏风,看到秦王,笑意从眼底往外流溢,径直穿过院子,大步过去。

秦王看着他大步过来,手里的折扇愉快的转了几圈,丢给内侍,迎上几步。

两人站在廊下,看着彼此,同时笑起来,秦王命人赶紧摆饭上来,示意金拙言进屋,“你忙了一整天,先吃饭,吃好饭咱们再好好说话。”

两人对坐吃了饭,小厮沏了茶送上来,垂手退出。

“这一趟都还好?你瘦了不少。”秦王再次打量金拙言。

“还算顺当,原本咱们的打算是清理五路驻军,只清了三处。”金拙言声调里透着遗憾,秦王低低嗯了一声,他们当初想的简单了。

“虽说只清了三处,这一趟,还是比咱们预想的收获好。”金拙言前后动了动肩膀,松泛着身体和心情,舒服的往后靠在靠枕上,“一是运河和胡磐石,胡磐石是个人才,看似粗豪,其实心眼多的很,小心眼也很多,心里极其有数,光这一条运河,这一趟就足够了。”

秦王也露出笑容,点头笑道:“阿凤也这么说,运河是大事。这个胡磐石唯郭胜马首是瞻,郭胜到京城这两三个月,和阿凤时常往来说话,阿凤说他很不简单。”

“嗯,这是咱们的福运。”说到福运,金拙言眼底闪过丝黯淡,“接了你的信,我就找胡磐石,递话要见霍二爷。”

金拙言顿住话,看着秦王,笑容中带着几分惊叹佩服,“这个郭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的霍连城,除了霍连城,也不知道他手里搭的还有哪几条线。

高邮军丢的那几船军械,是郭胜指使胡磐石偷走的,我到高邮那天,郭胜找到我,实话直说,他就胡磐石那点子人手,运河里打打架还行,到了海上就不够看,柏景宁遇险那回,他是从霍连城手里借了两船人,办成的大事,他当时许了十万银子。”

金拙言一幅说不清什么表情,秦王眼睛微瞪,“十万?”

“他说他反正是一文钱没有,就十万八万随便许,反正许多少都是没钱。”金拙言摊着手,秦王失笑出声,“这个……胆大包天!”

“也无法无天,他说没想到柏景宁福运好,真冲过了那一关,他也没死,事成了人没死,麻烦就来了,这许下的银子得还。正巧碰到高邮军倒卖军需,他就打上了黑吃黑的主意,跟我说,这五船军械,说什么也得留个一船两船让他还债,要不然,就让我给他十万银子。”

秦王哭笑不得,金拙言也笑,“霍连城这一支,劣迹最少,自从柏景宁到福建之后,几次遭遇,都是远远避开,我就答应了,留了两船军械,给他还债。这事没敢写信,这两船军械,帐上是糊弄过去的。”

“嗯。”秦王低低应了一声,这两船军械的事,郭胜刚到京城,头一回见陆仪,就告诉陆仪了。

“两船军械是经胡磐石的手送到霍连城手里的,头天午时前后,我让胡磐石捎的信,隔天一大早,外头就有人递帖子请见,落了徐连城的名字,我就让人请进来了,霍连城一件青布长衫,象个冬烘先生,就那么背着手悠悠闲闲的走进来了,后头跟了个五大三粗的长随,那个长随,是大当家邱贺。”

秦王听呆了,“就这么,进了你的衙门?”

“嗯。”金拙言看着秦王,眼里亮光闪动,“出门一趟,真是极长见识,江湖之中,人才辈出。邱贺年纪不大,四十出头,那样子很象胡磐石,看似粗笨,有几分傻气,其实精明之极,霍连城坐着,他就一直垂手站在旁边,一脸憨笑。霍连城中过秀才,学问极好,也很有见识,这两个人,都是不顾一切的赌徒。”

金拙言顿住话,看着秦王,“霍连城的意思,他们只认人,只认王爷,只听命效力于王爷一人,愿为王爷倾尽身家性命。”

秦王脸上的笑容敛去,直视着金拙言,金拙言迎着他的目光,“我替你应下了。”片刻,秦王移开目光,低而沉厚的嗯了一声。

已经到这一步了,只有前路没有其它。

“北边的战事,已经定下来了。”两人沉默半晌,秦王先开了口,转开了话题,“太子本来就署理户部,这一趟战事,钱粮调度,由太子统总,除钱粮外,各种兵将调度,军械马匹,由我统理。”

“领兵之人呢?”金拙言皱眉问道。

“还没定下来,阿凤说,郭胜认定北方那位大头领,就是那个叫乙辛的女人,说乙辛夫妻能够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当上这个大头领,一个与众不同是占定了的,既然与众不同,熟悉蛮族,年纪又大了的贺武,就不如关铨合适。”

“大头领真要是乙辛,这话说的极有道理。”顿了顿,金拙言皱眉看着秦王,“我在高邮时,写信说到北边风调雨顺,大头领更替的事,就是郭胜的提醒,他说是从运河上往北边跑生意的商人嘴里听到的,我怀疑他在北边也有一条两条线,他这话,只怕不是凭空猜测。”

“这个人,阿凤想让人盯死,盯出他的底细,我没让他盯,这样的江湖异人,拘是拘不住的。”秦王低声道。

“嗯,这是个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人。”

“阿凤也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他有牵挂,身上牵的有根绳,只是不知道牵在哪里。”秦王声音低的几不可闻,“阿娘有句话,人活在世上,很艰难,总得靠点什么支撑着,才能走下去。郭胜必定有他的支撑,只是,我们还没看到。”

金拙言看着秦王,片刻,移开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第293章 祖孙

金拙言回到长沙王府,已经是人定时分,金相身边的老仆张喜安从二门内小门房里迎出来,“世子爷,相爷吩咐老奴在这儿等世子爷,说世子爷要是亥正之前能回来,就请世子爷过去说说话儿。”

金拙言瞄了眼屋角的滴漏,翁翁亥正两刻歇息,这会儿还早。

金相那间正院里,灯光温暖,闵老夫人站在上房门口,迎着紧几步上前见礼的孙子,拉起来仔细看了看,轻轻拍了拍金拙言的胳膊,往西厢指了指,“你翁翁等你呢,去吧,我让人拿碗酥酪给你吃,你瘦了不少。”

“没瘦多少,晒得黑,看着瘦,太婆别担心,明早儿我和太婆一起吃早饭。”金拙言笑答了几句,退后一步,进了西厢。

金相一件半旧家常长衫,没系腰带,坐在把舒适的圈椅上,看着掀帘进来的孙子,指了指旁边一把圈椅,“你是瘦了不少,坐吧,岩哥儿怎么样?还好吧?”

“好。”金拙言挪了挪那把圈椅,离翁翁近些,笑容里流露出几分依赖,金相看着他,笑起来。

“你说有事要跟翁翁说?是岩哥儿的事?”金相这首相做了二十来年,常年累月的繁忙之下,就是这会儿和孙子聊天,也是直入正题。

“嗯,到京城前两天,他来找我。”金拙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凝重的看着翁翁。

金相上身一下子直了起来,“他?”

“嗯,他说,王爷的命数还在,杭州之行,没用!”金拙言咬着牙。

金相冲他摆手,“去杭州城之前,他就说过,是有一线希冀,你接着说。”

“是。”金拙言深吸了口气,“他说,让王爷和李家姑娘定亲,说,和杭州城之行一样,一线机会,只有一丝……”金拙言声音低落下去,透出无尽的悲伤,“翁翁,这命数,真有命数吗?”

“前朝仁宗时,周家出过一个出家的皇子……”金相看着孙子,金拙言脱口道:“唯心大师?”

“嗯,大师后来离开福音寺,周游天下时,收了一个徒弟。那年他来说命数时,是跟他师父一起来的,那位师父,说是承自唯心大师,这命数,是那位师父批出来的。那位师父不是寻常人,他的话,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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