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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49)+番外

李县令拎着分家单子回到签押房,李夏急忙奔过去,揪着她爹的衣襟跟进屋。

郭胜跟在李县令身后往签押房进,眼风扫过李夏,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只装没留意到她。

陈定德是被李县令招手叫进去的,他没打算进去,他分管钱粮,这刑名的事,看看热闹就得了,轮不着他管。

不过,李县令对他的信任远远超过对郭胜。

这种信任,七八成是因为他年纪够大,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相较于比李县令还小了一两岁的郭胜,李县令觉得他肯定比郭胜有本事的多了。

李县令坐到长案后,将单子推到陈定德面前,“先生看看,这分家单子上有几家庄子铺子,都说不公,大约就是因为这个,这庄子铺子好不好,确实极有说头,只怕得现场察看了才能知道。”

陈定德微微欠身,专心的听,听一句赞赏的点一个头,却伸手过去,将单子推到了郭胜面前,刑名他可不在行,断案子可不是容易事。

“东翁。”郭胜扫了眼靠在李县令腿上的李夏,“这案子,张旺和张才都自称原告,几个族老抱怨连连,说不管族里怎么分,两兄弟都说不公,可见,这分家,不是不公,而是不忿,不管怎么分,两兄弟都会觉得不公,觉得自己亏了。”

郭胜说一句,陈定德点一下头,捻着胡须,一幅忍不住要击掌叫好的样子。

李夏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郭胜,十分明白,也敢说,敢说这一条,最难得。

李县令愣了,“那这……”

“东翁一会儿升堂,分别问这两兄弟,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份亏了,对方那一份占了大便宜,必定都说是,东翁就把这分家单子,换一换判给他们。”郭胜说的十分详细,这位李县令真不能算聪明人。

“这也太儿戏了!”李县令脱口叫道。

“东翁,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桩分家,不是不公,是不忿,让这兄弟俩无话可说,这案子就断清了。当然,东翁身为父母官,这样不亲不睦的兄弟两个,东翁要好好训导几句才是。”郭胜看了眼陈定德。

陈定德领会的快极了,立刻呵呵笑道:“这叫巧断,郭兄不愧是门里出身,行家里手,高明之极,实在是高明之极!令人赞叹!”

两位师爷意见一致,李县令虽说还是觉得太儿戏,心里十分的惴惴然,可好在,他是个自视不高,能听人言的,虽然十分的不情愿,还是勉强点了头。

李县令重新升了堂,换了分家单子,两兄弟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停的眨巴眼,倒是几个族老反应快,磕头高喊李青天。

李夏看完整桩案子,带着小九儿,一边叹气一边安慰的往后宅回去。

叹气的是她爹真不是当官的料啊,安慰的是这个郭胜,十分难得。

怪不得秦先生要用五哥的前程邀请他,这样的人,阿爹是用不起的。

………………

李文山安了心,不再动不动就往家里跑,这一趟一直呆到十月一开炉节这天,书院放了两天假,才赶了回来。

李县令一家客居横山县,不用出城祭扫坟茔,也就是在家里上了柱香,晚上饭菜丰盛了些而已。

当然,哪怕不是开炉节,李文山回到家这件事,已经足够让饭桌上格外丰盛了。

傍晚,李文山和李夏并排坐在菜地旁的石凳上,看着站在钟嬷嬷住过的那间屋子旁边,一脸怔忡出神的李县令。

“阿爹……”李文山冲着他爹努了努嘴,“秦先生说阿爹太重情了,略有些优柔寡断。对了,秦先生还说,梧桐不能长留,不过也不能太急着打发,你看呢?”

“嗯。”李夏眯眼瞄着她爹,“你有空点一点梧桐,让他得空儿就跟阿爹说说钟婆子那些事,留着也不能白留。唉!”

李文山咧着嘴差点笑出声,拍着李夏的头,“留着不能白留,阿夏你这是石头里面也要挤点油……咦,你叹什么气?现在还有什么好叹气的?看看咱们家,现在多好,大难肯定过去了,难道梧桐……”

“不是。”李夏又烦恼的叹了几口气,“不是梧桐,那案子不是大事,我叹气,是叹阿爹,五哥,你不知道阿爹有多笨!”

第65章 京城来了位李三爷

李夏嘀嘀咕咕将那桩分产的案子,连带其它几件小事说了,“……阿爹就是个书呆子,唉,也是,从小被钟婆子当狗一样养大,那府里又都是只教坏不教好的,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没有人教,也没有能跟着学的人,阿爹又笨,唉!也不能全怪他。”

李文山听的一个劲儿的挠头。

“还有,阿爹那双眼啊,真是白长了,有跟没有一个样儿,他眼里,就是陈师爷好,他怎么能看陈师爷比郭师爷好呢?真是把我给闷死了,你说他是从哪儿看的?

这就不说了,有眼无珠的人多了,也不少他一个。

可他什么事都先跟陈师爷商量,什么事都得叫上陈师爷,这叫什么事儿?

他手底下这两个师爷,是有分工的,连阿娘都知道……不是,连小九儿都知道,吃什么这事找唐婆子,要月钱这事找洪嬷嬷,阿爹怎么就不知道陈师爷只管钱粮,刑名是郭师爷的事儿呢?怎么能自己先混淆错乱了职责呢?”

李夏越说越气,小胖手拍着胸口,“五哥,我真是要被阿爹气死了,幸亏这两个师爷后头都有人,两个师爷也都知道对方的底细。阿爹乱来,两个师爷不乱来,要不是这样,唉,怪不得从前……就阿爹这样的,没有祸也得招来一堆祸!”

李文山听的连连眨眼,李夏生气,他却愁上了,“那怎么办?秦先生说过,这地方官最不好做,入主中枢须得历经州县,就是因为地方官不好做,一不小心就是大祸,阿爹这样……”

“唉,这一任肯定没事,上头这么照应,不能再照应了。衙门里两位师爷又是这样,阿爹就是滩烂泥,也照样能架成神像,阿爹比烂泥总归好一点,就是下一任……我是发愁下一任。”

李夏托着腮,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阿爹官位太低,对五哥和他们兄妹几个都大大不利,可阿爹这样,怎么往上走?就算往上硬走上去,这风险也太大了,唉!

“这一任还有两年多呢,阿爹又不笨,就是以前没经历过,两年多,说不定就学出来了呢?你说是吧?”李文山说是安慰李夏,其实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你说的对,反正想也没用。”李夏垂头丧气。

从前五哥总说阿爹怎么怎么好,她一直以为,那桩案子,是阿爹被人坑害了,现在看,她这个阿爹,哪里用得着别人坑,他自己坑自己就足够了。

………………

秦先生在杭州多呆了一天,往罗帅司等几处送了暖炉礼,和几位旧友聚在一起,吃了顿暖炉酒,各处打点应付好,才不急不慢的赶到横山县。

晚上,又请郭胜和陈师爷吃了暖炉酒,直到夜色深垂,才回到自己租住的那间小院子。

刚净了手脸,换了居家舒适衣服,歪在榻上,抿着茶准备看一会儿书,小厮在门外禀报,赵大来了。

秦先生心里一跳,急忙吩咐请进来。

赵大赶的一头一脸的热汗,秦先生忙叫小厮端了热水沐帕过来,赵大洗了一通,又连喝了几杯茶,侧身坐在榻前椅子前,低声道:“事儿紧,就赶的急了些。”

秦先生听他这么说,忙示意小厮,“到外面看着。”

小厮退出,赵大接着道:“明家大少爷明天傍晚就能赶进杭州城了。”

秦先生一怔,一脸疑惑,“他到杭州……”

“是去明州,采办江娘娘的生辰礼,从杭州弯一弯。”赵大低低解释了句。

秦先生释然,没说话,只看着赵大,等着他往下说。

“今天午后,老爷得了明大少爷明天进杭州城的信儿时,才知道咱们家三爷林哥儿,也一起跟过来了。”赵大带着丝丝苦笑,“老爷说,明大少爷绕道杭州城,必定是想见一见太后,至少见王爷一面,带上咱们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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