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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621)+番外

等着捻香祭拜的队伍,三三两两围蹲在青砖圈子旁边,划开纸钱往里添着的人,以及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比柏乔看到他们更早的看到了一身鲜亮衣甲,骑在马上,因为怒气未消而浑身杀气腾腾的柏乔,顿时慌乱起来。

柏乔跳下马,随手扔了缰绳,大步流星,径直冲到那两张八仙桌前,示意刚刚拿起根香,一脸惊惧看着他的一个中年人,“烦让一让。”

说着,伸手拿起根香,左右看了看,往前一步,半蹲半跪下,点燃了那根香,转了转,对着李府的方向,郑重三鞠躬,直起上身,将香插进香炉,冲看的呆的半张着嘴的中年人微微欠身,“您请。”

几个小厮买了纸钱等物,各提了几提,一路飞马,已经赶到了,见柏乔上好了香,急忙提着纸钱送过来。

柏乔走到那圈青砖旁边,找了个空档蹲下,一左一右两个老妇人急忙往旁边挪,给柏乔让出位置来。

小厮用力扯断捆纸钱的麻绳,划开一把纸钱递给柏乔。

柏乔一把一把往火堆里扔着纸钱,扔着扔着,悲伤越来越浓,眼泪落下一滴,又落下一滴,渐渐淌成了串,渐渐哭成了声。

周围的人,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呆呆的看着一只手不停的往火堆里扔纸钱,另一只手一把一把抹着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柏乔。

这一幕,深刻印进所有人的心里,在迎祥池众多故事传说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给画匠画师,甚至年画商家添了幅新画,和高山流水的钟子期和俞伯牙一样,在这之后,成了极受喜爱的画作题材。

这是以冷酷闻名的柏小将军,后来的柏大将军,柏大帅,一生中唯一一次当众痛哭。

“快快快!去请六爷!”看到柏乔蹲下送纸钱那会儿,郭胜还有几丝犹豫,谁知道眨眼间,柏乔就哭成了孩子,郭胜一窜而起,急急的往外推长贵。

长贵飞窜出去,上马疾冲去请李文岚。

李文岚跟在飞奔的长贵后面,到的极快,迎祥池离李家不算远。

郭胜迎在最靠近迎祥池的巷子口,见长贵疾冲过来,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李文岚的马缰绳,勒停马,顺势抱下李文岚,将缰绳扔给小厮,自己拉着李文岚,一边急急往前走,一边低低道:“迎祥池有人烧纸钱祭奠的事,你五嫂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李文岚赶的有些气喘。

“嗯,柏乔来了,正哭的厉害,你去劝劝。”几句话间,已经进了迎祥池,郭胜站住,推了把李文岚,“去吧。”

李文岚嗯了一声,奔着哭的泪水滂沱,泪人儿一般的柏乔,连走带跑。

“柏小将军,还请节哀。”李文岚冲到柏乔身边,弯腰想去拉他。

“六……”柏乔仰头看向李文岚,伸手抓住李文岚的胳膊,李文岚没能拉起柏乔,反被柏乔一把揪的坐到了地上。

“您别哭了,五哥……”李文岚本来就满腹悲伤,这两天要强撑着安慰阿娘,早就憋的十分痛苦,被柏乔的眼泪和痛哭,还有这一拉,一句五哥说出来,就崩溃了,抱着柏乔的胳膊,放声大哭。

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长贵,哎了一声,六爷是专程来劝柏小将军的,一句话没说完,他倒哭的比柏小将军还惨,这叫什么事儿!

“这样好,就这样最……唉。”郭胜拍了下长贵,一句话没说完就哽住了,一声长叹,抬手抹了把眼泪。

柏乔搂着李文岚,连连拍着他,似乎想安慰几句,却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顺手塞了把纸钱给李文岚,小厮机灵,急忙拎了一大捆蹲到李文岚身边。

坐在青砖圈旁边,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化纸钱的,由柏乔一个,成了柏乔和李文岚两个人抱头痛哭,两个人一边哭,一边一把一把的扔着纸钱。

眼看那几堆纸钱化的差不多了,郭胜示意长贵,“挑几个人,差不多了,先陪六爷送柏小将军回去。”

长贵答应了,带了十来个李府小厮长随,上前劝起李文岚和柏乔,将两人扶上车,先将柏乔送回柏府。

两人刚走,就有几个书生上前,捻了香,提着捆纸钱,蹲在青砖圈旁,一张张化着纸钱。

郭胜眯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捻香祭奠,和满满围在青砖圈旁化纸钱的文士书生,以及提着一捆捆纸钱,等着青砖圈旁空出位置的更多的文士举人太学生,以及,换了便服的各部小吏小官。

所谓民心。

第628章 围观者

柏乔被送回柏府,就没再出来,丁泽安从殿前司找到柏府,听说柏乔回到府里就要酒,已经醉了,呆站着琢磨了一会儿,出了柏府,先往李家跑了一趟,又往秦王府过去。

看来,他听说江延锦自杀在宣德门外,头一个念头是对的,劫杀秦王爷这事儿,要跟婆台山惨案一样,又他娘的要不了了之了。

柏乔醉在府里,前一天还轰轰烈烈的抄检一夜之间偃旗息鼓,到了傍晚,想着这宵禁的令还在呢,几个殿前司统领找到柏府,却只得了一句话,柏小将军还没醒呢,几个统领你瞅我我瞅你干瞅了半天,各自拍屁股回家。

殿前司今天和昨天大相径庭,京府衙门的黄府尹和吴推官都是人精,不用多琢磨,就心知肚明,到了傍晚,黄府尹和吴推官挑了十来个伶俐有眼力的衙役,都换了便服,穿街绕巷,绕到迎祥池。

衙役们散在迎祥池各处,黄府尹和吴推官则躲在间能清楚看到迎祥池的茶楼里,看着那堆越到傍晚越明亮的化纸堆,和旁边已经加到四张八仙桌,放了四五只香炉的祭桌,以及川流不息的祭奠人流。

这宵禁的事,殿前司不露头,他们府衙是绝对不会冲上去的,不过,看还是得看着,别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儿,柏家后台硬头皮硬,不怕,他们京府衙门可不行。

唉,这真是桩糟心事儿,李五爷的死,江家搭上了一条命,也算一命抵一命,可秦王爷差点被人杀了这事,真要是什么说法也没有,不了了之,那可真是……

黄府尹和吴推官对坐喝着浓茶,你一个字,我两个字,彼此看一眼,意味深长的叹一口气。

“儿子,跟弟弟,哪能一样!”吴推官一声长叹。

“可不是,可那儿子,不是一般的儿子,现在就这样,这以后……哪有活路?”黄府尹摇头叹息。

“您瞧眼前这个。”吴推官往迎祥池那处明亮的祭奠之地努了努嘴,后面的话,连口齿都有些含糊了,“还不是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好事。”

“五爷今儿可是一大早就去了李家。”黄府尹探身过去,吴推官急忙迎上,咬耳朵说了一句。

“说到这个。”吴推官左右看了看,站起来,挪到黄府尹旁边,和黄府尹附耳道:“有句闲话,昨儿个我回家,路过我们家那巷子口,您也知道,我家那地方,人杂嘴杂,巷子口那个算命的张铁嘴,正跟几个闲人胡扯,我站着听了两句,李五爷走那天,大睛的天,不是突然就下了暴雨么,张铁嘴说,他从乌云眼里,看到了龙爪龙头,是条黑龙。”

“啊?”黄府尹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呢,那张铁嘴说他看到龙爪,就接了几捧雨水尝了,那雨水里腥味儿浓的很,说这是龙随身的雨云,说那天那暴雨,是因为龙动了真怒,这才狂风暴雨,下下来的,都是从龙随身雨云里下的雨,能治大病的,他说他接了半桶。”

吴推官接着道,说到接了半桶,啧啧几声,极是羡慕。

“等等,”黄府尹只觉得头一阵接一阵懞,“他看到真龙了,是因为那真龙动了真怒,那天,谁能动这真怒?”

吴推官斜着黄府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府尊,您说呢?还能有谁?反正吧,五爷肯定不是真怒,真怕还差不多。那个张铁嘴,有点儿小本事,去年底他给我批过一卦,说我今年这一年,如同巨浪中的小船,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不过有惊无险,到现在,您瞧瞧,从过了年,满肚子惊气儿就没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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