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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679)+番外

姚先生一句话问出来,一颗心忽悠忽悠的,他拿不准陆仪怎么答。

“不会。”陆仪沉默好大会儿,两个字吐出来,直挺的后背一下子软下来,连胳膊带下巴抵在桌子上,“他肯定不走,他肯定眼巴巴看着我,说他不饿,一边说不饿一边流口水,唉。”

“那不是,挺好。”姚先生看着一下子软趴在桌子上的陆仪,更加拿不准了。

“那我怎么办?二壮也是,还有旺丁,还有黑牛……”陆仪哭出了声,“我太可怜了。”

姚先生瞪着陆仪,被他这一句可怜一声哭,无语望天。

好吧,高明的先生,都是点拨为主,悟多少全看学生,可他家这学生,这是悟的什么?不管悟的什么,跟他要说的,肯定差的不只十里八里。

这一趟逃跑回来,陆仪足足蔫了三四天。

等到陆仪重新乱蹦怪叫之后,柴师父和孙师父拧着四根眉毛,一致觉得,这小子跟从前有点儿不一样,可哪儿不一样了,又看不出来,这让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一直提在半空。

把陆仪安安全全的拘在山里这件事,是交到他俩手上的。

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一提,就是两年多。

转眼进了嘉佑二十一年,陆仪进山两年半了,从头一个年三十跑了那一趟之后,陆仪再没逃走过,不过,这一趟逃走也没有的两年里,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称得上历经磨难。

中秋刚过去两三天,陆老太爷再次进了山谷。

柴师父正拎着把木剑和陆仪对练,听说陆老太爷来了,一个怔神,陆仪反应更快,“不是刚来过?出事了?”

“走,去瞧瞧。”柴师父顺手将剑扔给坐在旁边围观的大虎等人,带着陆仪,大步往山谷一角算是待客的吊脚楼过去。

陆老太爷坐在上首,和中秋前几天过来时比,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

“出什么事了?”柴师父看到陆老太爷头一眼,神情就凝重起来。

“凤哥儿回去练功吧,是出了点儿事儿,以后再和你说。”陆老太爷没答柴师父的话,先看着陆仪缓声道。

陆仪没接陆老太爷的话,看向柴师父,见柴师父示意他先回去,转身走了。

孙师父站在吊脚楼上,看着陆仪回到练功场,和几个教习重新对战练习起来,才回到屋里。

“阿佶他像,走了。”陆老太爷声音缓慢,满脸悲怆。

“谁?小师弟?他才多大?”陆婆一个怔神,完全没反应过来。

“横死?是谁?出什么事了?”柴师父浑身挺直,一个横死说出来,神情狰狞。

屋里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是。”好一会儿,陆老太爷才又能说出话来,“是太后走前一天,叫了阿佶他爹到床前,问了几句话,一,他代陆家立过的那个誓言,是不是无可更改。”

“陆家人的誓言什么时候更改过?!”陆婆气势和语调一起往上冲。

“听老太爷说!”柴师爷用力按在陆婆肩上,陆婆闷哼一声,算是应了。

“第二句,誓言不可更改,有没有别的法子,不把陆家这把刀,放到金娘娘手里。”陆老太爷声调里透浓烈的愤懑,“第三句,既然不可更改,又全无办法,能不能在她死前,杀了金娘娘。之后,太后就说,既然全数不能,就请陆将军先她一步上路,继续替她先行打点一切吧。”

屋里一片静寂,好半天,陆婆哑着声音道:“她坏了规矩!”

“陆家站在生死关头了,京城谁在主理后事?阿佶?”孙师父沉声问道。

“是,阿佶说,他阿爹已经有所觉察,之前交待过他。”陆老太爷声音突然哽住,抬手捂在脸上,泪水指缝中涌出,他这个白发人,连送一送他最疼爱的儿子都不能。

“老太爷节哀,不是伤心的时候,得有人去一趟京城,后续千头万绪,得好好安置,布下后手,我去吧。”孙师父看了眼陆老太爷,又环顾众人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去最好,程圆最好跟你一起去。”柴师父说着,看向陆老太爷,“老太爷的意思呢?”

陆老太爷点头,“我来,头一件事,就是要请几位师父去一趟京城。”

矮胖的程圆程师父嗯了一声,“京城我最熟,这就启程吧,咱们越快赶到京城越好。后续安排,或是有什么事儿,及时传信吧。”

程圆边说边站起来,孙师父孙有福跟着站起来。

柴师父欠身嘱咐了一句,“安排好了,最好留一个人在京城,只怕一时半会没人能进京城,京城不能没有主事人。”

“好。”程圆和孙有福应了,和众人拱了拱手,出门收拾启程去了。

“凤哥儿现在怎么样了?”陆老太爷看着柴师父,“唉,他才七岁。”

柴师父沉默良久,从陆老太爷起,环顾众人道:“凤哥儿不能慢慢教了,原本觉得至少还有二十年,现在,唉,我的意思,明天就送他到军中吧,留两个看家,其它都跟着去。”

“才七岁……好。”陆老太爷一声叹息未了,就点头低低说了个好字。

众人跟着点头。

第679章 番外十七 那位陆将军之十七

去军中就没孙有福和程圆去京城那么快捷了,陆老太爷和十来位老供奉商量到半夜,定了柴师父等七八个人带着陆仪等人去军中。

其余人分两部分,一大半外出挑人,陆家建立下一支精锐的时间,比预想的早了差不多二十年,而且,眼下的陆家,必须有更多的人手,更多的精锐。

余下的,留在山谷,照常训练子弟。

柴师父等人各自分工,有先行往军中准备的,有挑选随行子弟的,有做各种准备的。

陆老太爷和诸人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陆婆将陆仪拎到陆老太爷面前。

陆仪侧着头,打量了一遍陆老太爷,侧过头,又打量了一遍,满脸狐疑。

“怎么了?看出什么了?”陆老太爷满脸疲惫,看着陆仪,微笑道。

陆仪看着陆老太爷没说话。

“叫你来,是要跟你说一声,你该去军中了,过几天就走,你阿娘好好儿的,你放心。”陆老太爷从内到外,浸满了疲惫。

“陆家有难了吗?”陆仪突然问了句。

陆老太爷被他这一句问的愕然的连疲惫都淡了不少,“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前几天刚来过,现在又来了,你如丧考妣。”

如丧考妣这个词,陆仪自觉用的十分恰当,恰当到忍不住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陆老太爷却被他这个如丧考妣说的眼泪夺眶而出。

“有人死了?”陆仪看着陆老太爷的眼泪。

陆老太爷强忍着眼泪,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你接着说,还有吗?”

“有,你让我去军中,你们说我是陆家最聪明的,先生说过托孤,到军中是托孤吗?”陆仪紧紧抿着嘴,盯着陆老太爷,“我阿娘真没事吗?”

“你阿娘很好,节前,你母亲去看过她,她去年亲手孵出的鸡仔,开始下蛋了,你阿娘很高兴。”陆老太爷不错眼的看着陆仪,那份欣慰,冲淡了他心中的悲伤的无望。

都说陆家每到危时必有英才,果然如此。

陆仪听陆老太爷说他阿娘养的鸡仔下蛋了,明显神采有几分飞扬之意,片刻,看着陆老太爷,一脸严肃,“是有人死了吗?”

“嗯。”陆老太爷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是谁?”陆仪神情更严肃了。

“你觉得呢?”陆老太爷看着陆仪。

“是大伯吗?”陆仪紧紧抿着嘴,好一会儿,轻声问道。

“为什么觉得是大伯?”陆老太爷眼里有隐隐的亮光。

“大哥说你最疼大伯,你很难过。”陆仪再次打量陆老太爷。

陆老太爷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伸手按在陆仪肩上,嘴唇抖动了片刻,才说出话来,“好孩子,是,是你大伯,翁翁很难过,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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