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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71)+番外

这件事上头,林宪司和郑漕司难得的目标一致,利益一致,紧跟在罗帅司两边,两浙路三司以从未有过的精诚团结,齐心协力一定要过好这个年。

罗帅司如臂使指之余,感慨万千,要是平时也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这天,皇上孝敬的十几船烟花靠岸钱塘码头。

烟花爆竹极易出事,出了事又都是大事,一大早,宪司林明生就到了钱塘码头,亲自看着卸货,宪司衙门诸人沿途看着,一车一车送进城外的仓库。

船靠了岸,顺顺当当卸了两三船,临近中午,林宪司往搭在码头上的暖棚过去。

离暖棚十来步,一个瘦小肮脏的乞丐,团成一团蹲在地上,抱着个破了一半的大碗,正呼呼噜噜喝的震天响。

“要饭的,到一边儿喝去!”长随上前喝斥,乞丐仿佛没听到,震天的呼噜没有丝毫停顿。

长随气的干咽了口口水,上前用脚尖碰了碰乞丐,“要饭的,说你呢,你吃饭也得找个不碍事儿的地……”

长随话没说完,乞丐回头看到穿着件焦糖色长衫的长随,一声凄厉的尖叫,猛的扔了手里的碗,抱着头蜷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尖叫:“我不知道!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不知道!别杀我……”

从乞丐手里高高飞起的碗在林宪司脚下摔的粉碎,小半碗不知道什么汤,直直的扑在林宪司胸前,溅的林宪司胡子上脸上,星星点点沾满了菜叶肉碎。

林宪司恶心的张不开嘴,透不过气,就耳朵里清清楚楚的听着小乞丐凄厉恐惧异常的尖叫:“……我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长随小厮吓的魂飞魄散,扑上来擦的擦蹭的蹭,奔过去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忙成一团,乱成一团。

林宪司稍稍擦了几把,勉强透过口气,急忙吩咐:“把那个乞丐……别让他走了。”

长随提着颗心,赶紧把刚刚轰走的乞丐再拎回来。

唉,竟然砸了他们宪司一头一脸的溲汤,别说宪司,就是自己,怎么着也得把这小叫花子臭揍一顿……

“带他过来。”林宪司擦干洗净,又换了衣服,再漱了四五遍口,吩咐把乞丐带进来。

长随提着捆成一团,嘴巴里塞了麻核的乞丐进来,见林宪司皱起了眉头,急忙解释道:“他拼命叫,怎么都止不住,堵了嘴,他就拿头往地上撞,实在是不得已……”

“解开吧。”林宪司打断了长随的话,长随一边解开乞丐身上的绳子,一边示意另外两个长随,三个人警惕的盯着小乞丐,唯恐他再怎么着了他们林宪司。

“……不要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乞丐看样子离吓疯不远了,声音嘶哑的几乎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以头撞地,不停的喃喃,不要杀他。

林宪司脸色沉了下来,看着长随,“他这口音?”

“是山阴县口音。”长随急忙答道。

林宪司嗯了一声,站起来,示意长随往后退,自己围着乞丐,转了一圈,停在乞丐面前,弯腰仔细看他。

小乞丐大约十岁左右,面黄肌瘦,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宪司那件月白长衫,一口长气透过来,好象不怎么害怕了。

林宪司松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看着小乞丐吩咐道:“拿碗安神汤喂他。”

“是。”长随答应一声,很快盛了汤进来,端到小乞丐面前,已经安静下来的小乞丐正闭着眼睛喘气,听到长随的声音,睁开眼,入眼看到那一身焦糖色,立刻一窜而起,再次惊恐万状的尖叫起来。

长随吓的连连后退,手里的安神汤洒了一地,两边的长随急忙上前按住小乞丐。

林宪司看看长随,再看看小乞丐,这个小乞丐,好象一看到他这个长随,就惊恐万状。林宪司眯眼看向长随。

长随被林宪司这一眼寒光看的猛打了个寒噤,急忙尖声解释:“我不认识他,从没见过!我……”

第94章 公私兼顾

他也觉出来了,小乞丐看到他就尖叫……

“先带回去,你别靠近他,你们两个,看好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林宪司阴沉沉扫过诸长随,冷哼了一声。

看着烟花全部运进仓库,林宪司回到宪司衙门,喝了几杯茶,歇了歇,让人带了小乞丐进来。

半个时辰后,林宪司一张脸阴的简直一路滴水,招进了几个心腹幕僚,几刻钟后,一拨接一拨的护卫长随就冲出宪司衙门,往山阴县疾驰而去。

第二天中午,林宪司铁青着脸,进了帅司衙门。

小乞丐是山阴县人,名叫王铁锤,是个孤儿。和宁安寺里的小沙弥通宁是极其要好的好朋友。

一年前,也是十一月里,有一天,通宁惊恐万状的逃到他那间破棚子里,说看到宁安寺的主持空戒,知客僧德清,和县里杨秀才家的陈大奶奶,三个人光着身子在佛像后头妖精打架。

通宁看直了眼,忘了躲闪,被德清一眼看到,德清拿了把刀要杀他,通宁吓坏了,拼命逃了出来,荒不择路,就来找王铁锤了。

王铁锤也吓坏了,头一个想法,就是逃的远远的,想着走远路得偷几块红薯带着,就让通宁等着他,他跑到旁边村子里,找了个地窖,偷了一包红薯回来,刚跑近棚子,隔着到处都是窟窿的破席墙,正看到德清一刀一刀的往通宁身上捅,捅的一地都是血,空戒就站在旁边。

他已经让人借着讲经,把空戒拘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审,德清说是犯了不持金钱戒,已经被开革出寺,现如今落脚横山县,以求子灵验著称。

罗帅司听的一张脸铁青一片。

这案子刚刚揭开一角,就已经扯进了宁安寺这样的大寺主持和知客僧,秀才家媳妇,以及,求子灵验!

罗帅司又急又怒,额头青筋乱暴,临近腊月,却揭出了这么一件污秽不堪的大案,这个案子,是无论如何压不下去的,不能压,更不能拖,得立刻着手查证审理,这大过年的……

罗帅司和林宪司面面相对,两个人都恨不能吐出几口血来。

“我去趟明涛山庄。”罗帅司用力压下那股子要吐血的感觉,“你写份节略,回来我看了,得赶紧上报朝廷……这帮秃驴!”

………………

林宪司赶往帅司衙门前,林宪司最心腹的幕僚姚先生,先出了林宪司办公的那几间上房,回到自己屋里,叫进了书办胡明德,先夸奖了几句,随即笑问道:“听说你大嫂是横山县溪口镇人?”

“是。”胡明德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这个做什么?

“你大嫂娘家都有些什么人?仔细说说。”姚先生和蔼非常。

胡明德更加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紧忙答道:“我大嫂娘家人口简单,我大嫂的父亲赵恢庆常年在扬州做生意,一年里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回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两年,说是过年也不回来了。大嫂生母孙氏早就死了,现在家里有位继母孟氏,孟氏生的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岁。大嫂还有个一个娘的弟弟,叫赵宏贵,百无一用,已经娶了媳妇郑氏,就这些人。”

“噢?”姚先生眼睛微眯,“郑氏嫁过去多久了?没有孩子?”

“三年多了,一直没开过怀,一家子都急得很。”胡明德急忙答道。

姚先生笑起来,“那是挺着急的,这赵家,就你大嫂弟弟这一个独子。”

“可不是,我大嫂前一阵子还说呢,再生不出来,就得过继了。”胡明德虽然一肚皮浆糊,不知道姚先生问这些要干什么,可姚先生很高兴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你今年多大了?能考取童生,看样子你这学问文章都是入了门的,怎么不考了?”姚先生转了话题。

胡明德一个愣神,急忙陪笑答道:“一直用心读书,只是衙门里公务……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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