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霈宥(155)【CP完结】

“蔡崇出国了。那天和我们打架的,可能好几个都会出国吧。出国留学。”夏琚分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绝望,“夏敬行,还可以这样吗?明明大家都做错了,他们可以逃之夭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剩下的人就得记过和受处分吗?”

夏敬行万没想到下班回来会面对这种情况,看得出来,夏琚并不是担心自身,他担心的是其他被他连累的人。

“要是我没去学校就好了……”夏琚痛苦地抱住头。

夏敬行悄悄地吐了一口气,但心头的郁郁没有减轻。他和夏琚一样,不担心夏琚会如何。大不了出国——这是夏敬行早就有的打算,但其他人怎么办?眼下,夏琚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这就是“融入”后的弊端。

“处分结果还没有出来,先不要胡思乱想。”夏敬行试图缓和夏琚的情绪。

夏琚焦虑地问:“可是,在学校里打群架,肯定会被记过的吧?或者是警告?那会写进档案里,影响今后的升学和工作。夏敬行,毛若凡他很优秀,他说不定今年或明年就能考大学了……”他愣了愣,“你笑什么?”

“你的案子同样写在档案里,可你不一样在上学吗?”夏敬行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傻瓜,这个社会有时候很残酷,可同时,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厉。”

夏琚不明所以,他真的不明所以,愣愣地问:“你是说,没关系?”

“我觉得这点儿事,跟你的案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夏敬行耸肩,见他眉头紧皱,又道,“好好活给那个天才少年看一看吧。如果他真的受了伤,让他知道:你可以挺过去,他也可以。”

哪里有那么简单?这是关乎人前途的事,是完全不可以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夏琚对夏敬行的安慰抱有怀疑,脑海里更多想的是他说的“社会没那么严厉”。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没办法真正理解这句话。

正在这时,阮淳熙给他回复信息了。

她的说法和夏敬行一致,让他在结果没出来前,不要胡思乱想。

阮淳熙:打架违反了校规校纪,但凡参与的人,受到处分都是应该的。这不可能全算在你一个人的头上。但是,你也别太自责,我相信毛若凡在当时考虑过事情的利弊。受到挫折才能够成长。做错了事,就承担后果。只有做到这一点,才是成年人,才算长大。夏琚,相信你的朋友,也相信自己,好吗?

夏敬行在一旁读罢阮淳熙的信息,为这正经八百的语气挑了一下眉。这小动作不巧被夏琚看见了,见他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夏敬行好笑地揉他的头发,说:“你看看有没有机会和你的朋友见一面,聊一聊吧。趁早,后天我们就要走了。”

夏琚惊讶地问:“走?去哪里?”

“滨城。”夏敬行面对他震惊的面孔,解释说,“我们开车去,先往北走,绕个弯再到那里。我计划好了路线,下周能到。到时候,正好也开庭了。”

前一刻夏琚还在为毛若凡的事担心,可是,当夏敬行说起他的案子,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沉寂。

要回滨城了。

离开那里的时候,夏琚曾想过,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可是现在却要回了,不但要回,而且是和他的过去重新见面。

“怕不怕?”夏敬行问。

夏琚不知道,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到时候,我只要说实话就行了。对吗?”他问。

夏敬行微微错愕,俄顷微微一笑,点头确认:“对。”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嘴角扬起一点笑意,算作对自己的鼓励,说:“那我不怕。”

“嗯,乖。”夏敬行揉他柔软的头发,“如果连说实话也害怕,那真是一桩悲惨的事。而且,还分不清是不是个人的悲惨。”

夏琚听不太懂,疑惑地看他。

他微笑摇头,问:“今晚吃什么?”

“哦!”夏琚想起自己还没做晚饭,立刻要起身,却被他拉住。

夏敬行往他的手机递了个眼神,道:“你的老师,刚才好像给你发的是问句。”

夏琚拿起手机一看,不禁困窘。说实话,他觉得阮淳熙的话有些矫情了,弄得他不知该如何接。他想了想,回复道:好。

眼看他又要走,夏敬行再次拉住他。

夏琚奇怪极了。

“我还不太饿。”夏敬行问,“你要不要先亲我一下?”

他愣住,低头看着夏敬行似笑非笑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到害羞。他挠了挠脸颊,索性跨开双腿坐在夏敬行的大腿上,搂住他的肩颈,埋头吻住他。

chapter 18 - 2

虽然夏敬行和阮淳熙都对夏琚进行了安慰,可夏琚依然不能完全安心。他想,哪怕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揣测和理解当事人的想法——这是身为许多事故当事人的夏琚心知肚明的。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回滨城时见毛若凡一面。

夏琚给毛若凡发了信息,约他什么时候能够见一见。

起初,毛若凡没有回复信息,夏琚又发了两回,收到的回复是:夏琚,我是凡凡的爸爸。对不起。无论你以前的事是否有隐情,我们凡凡不能和你交朋友。你别再找他了。

读罢这条信息,夏琚愣了愣。

毛若凡的爸爸?那对夏琚而言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叔叔,之前毛若凡两次被请家长,夏琚见到的都是他的妈妈。

夏琚不知道要对这位爸爸说什么,没有答复。

可能因为见不到毛若凡,夏琚更沮丧了,而且反而更想见到他。但是如果贸然地登门拜访,只怕会引来更多的不便,夏琚只好放弃了。

临出行的前一天,夏琚去了他和毛若真第一次见面的冰场。

现在那个小朋友已经去俱乐部训练,在这儿恐怕见不到他。不过,由于正在放寒假,冰场上有许多小朋友,他们当中不少人年纪和毛若真一般大,夏琚还看见更小的。

看见更小的小朋友,夏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仔细回想,自从认识柯咏梅,同时也认识陆济山以后,滑冰不见得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可是他却仿佛从那时候起,感觉生命里有了一些支持的力量,或许这力量凝聚在冰刀的刀刃上,由于它的锋利,所以有足够的压强。

刚认识他们的时候,夏琚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至那一步,乃至刚发现陆济山的“异常”时,他也没想过最后会动手。

是否当时真的有嫉妒的成分在?

夏琚很害怕在法庭上,法官和公诉人问起他对陆济山的感情。他没有纯粹的恨,或许,那是纯粹的悲哀。

原本以为拥有滑冰的天赋和爱好,也许能够通过这个离开自己的与生俱来,让别人忘却他是私生子,忘却他是妓女的小孩。可是到头来,最惦记这些的是他自己,那些被陆济山抚摸的时刻,他闻见刺鼻的荷尔蒙,如果在那些年里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敢把陆济山推开,那么,或许就是这些与生俱来。

是他带给自己的悲哀。

但人要忘记自己的出身谈何容易?他要怎样才能像夏敬行那样脱胎换骨?难道,落在他身上的创伤还不够重,不够让他浴火而生吗?

夏琚在冰场上漫无目的地绕圈,不断地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担心等到被人问起时,自己没有办法很快回答,担心自己的迟疑会成为含糊其辞的把柄,所以他得从现在开始回想,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着想着,他的脚步变慢了,两条胳膊上冒出鸡皮疙瘩。

夏琚感到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佟弗念:夏琚,你在家吗?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我要出国了。

读罢信息,夏琚愣住。他感觉得到,佟弗念说的“出国”,不是旅游那么简单。

佟弗念在信息里说她不能离开家太长时间,夏琚和她决定在她家附近见面。尽管不知道佟弗念的家在哪里,可夏琚知道她每天搭乘公交车时,在哪一站下车。他退了冰鞋,离开冰场时,心里先感到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