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霈宥(88)【CP完结】

经夏敬行提醒,夏琚猛然回过神,立即恢复精神。他紧张地用全部的精力感受自己的双腿,又在夏敬行的帮助下将座椅移开。

好不容易,夏琚在不算宽敞的座位里伸直双腿,确认没事,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他的心头。他一时控制不住,哼了一下,哭出声来。

夏敬行心有余悸,听见他哭了,顿时懵住。偏偏这不是夏琚常见的样子,他匆忙擦掉眼泪,犟又犟不起来,连咳嗽了两声,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夏敬行既心疼又觉得好玩,险些笑了,忙抱住夏琚,轻拍他的后背,“不是没受伤吗?别哭。没事了。”

“我……”夏琚费力地从夏敬行的臂弯里抽出手臂,擦着眼泪说,“我说了我不会开车,你非要我开……”

闻言,夏敬行心道刚才分明是夏琚坚持要自己把车开往霞光森林的。登时,笑容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的嘴角,可他不便让夏琚看见,又匆忙敛容,道:“嗯,我知道,我错了。别哭了,啊?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情况稍微好转一些以后,夏琚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害怕些什么了。他真的怕死,而且,当他怕死的时候,他没有想起任何人。他没有想起身边有夏敬行。当死亡清清楚楚地濒临眼前,剩下的只有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夏琚喘着气,脑袋发蒙。眼泪流久了,会干,他怔怔地放空双眼,雨水的声音如同冰雹。他越喘越厉害,身体透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夏敬行觉得怀里的身体不再发抖了。他松开臂弯,看见夏琚两眼无神地发怔,关切地问:“好点儿了吗?”

夏琚愣愣地看向他,稍微扯回一些清醒,点了点头。

夏敬行隐约感到不对劲,想了想,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以后是不是不敢开车了?”

闻之,夏琚不可思议地眨了一下眼。半晌,他肯定地说:“敢。”

“好。”夏敬行笑了。他摸了摸夏琚的脸颊,往唇上轻柔地吻了吻,说:“敢就好。”

或许是受宠若惊,夏琚不能马上因为这样的亲昵而变得激动。他反而好奇和疑惑——他觉得现在的夏敬行和以前不同了,无论是对待他的方式,还是夏敬行本身。

是因为他们如今身在海外,又在这无人识得的小岛上,所以夏敬行放下了原本心中的挂碍,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才这么主动吗?

而这样的亲密,又与夏琚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这很奇怪。

从上午他和夏敬行一起出门起,这样奇怪的感觉就时不时出现在他们交流的间隙里。

夏琚觉得,夏敬行有时候像他的舅舅,有时候又像是他的恋人。他们之间的亲密,不完全像情人之间的亲密。

夏敬行始终没有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他之于夏敬行,像一只海豚畅游在大海中,像一枚星星闪耀在苍穹上……

这样的感觉,让夏琚迷茫极了。他困惑地看着夏敬行,又不愿撕破这样难得的亲密,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雨变小以后再上路吧。”夏敬行坐回原处,移开自己的座位,伸了个懒腰,“台风不会从岛上登陆,应该不用等很长时间。不过,晚上大概要饿肚子了。”

夏琚点头,趁着夏敬行不注意,悄悄地窥视他。他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了吗?——这个疑问一直在夏琚的脑海里,虽然他们现在能好好地说话了,还会接吻,但恋人是这样吗?

夏敬行转头望着窗外,可雨水令窗外一无所有。强风让窗户玻璃咚咚作响,幸而车挤在山体上,反而变得安全一些。

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样的天气里,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一辆车的空间那么小,也仿佛,只剩下他和夏琚两个人。

如果真的如此,还有谁在乎他们是谁,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关系?归根到底,也许在乎的人只有他们自己。只有自欺欺人、甩不掉过去的他们。

夏敬行吁了一口气,开口才要说话,忽见夏琚解开安全带,朝自己爬过来。

“干什么?”夏敬行吓了一跳,转眼间夏琚已经跨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他不禁皱眉,重复问道:“干什么?”

面对夏敬行脸上的不容置疑,夏琚知道他在明知故问,闷闷不乐地问:“不行吗?我们还是不能做?”

夏敬行语塞。因为车熄火了,空气闷热得像一个随时会炸裂的气球,夏敬行更觉得夏琚像一只炉子。他想把夏琚抱开,但双手握住夏琚的腰后,又犹豫了。

他几乎能够想象,如果现在再把夏琚推开,夏琚会怎么做。以前,夏敬行也许能够拒绝得生硬,但现在他们已不是两天前的关系了。这一次,夏敬行真的没有办法在这条扭曲的道路上回头。

“夏琚,”夏敬行没有推开他,而是注视他的双眼,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夏琚怔了怔,隐约感到一丝恐惧,不解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想和我做 爱?”夏敬行问完,看见夏琚的脸色大变,顿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

夏琚突然明白自己恐惧的是什么,不用夏敬行推开,他自己坐回座位上,发着颤说:“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做 爱,这不是最平常的事情吗?”

“但你从一开始就把这个意图表现得很明显。我想,在那个时候,你远没有那么喜欢我。”夏敬行试图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话。

夏琚不理解,执拗地问:“什么叫做‘远没有那么喜欢你’?只有一点点喜欢,就不能做 爱吗?那你和其他人呢?你们有多相爱?你喜欢叶懿川还是梁成轩,或者什么别的其他人,你喜欢他们,多过于喜欢我吗?所以,你可以和他们做,却不能和我做?”

夏敬行只想和夏琚好好地谈一谈他们,可夏琚始终揪着其他人不放,让夏敬行为难得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夏琚见他不答,红着眼问:“还是你觉得,我不应该想这些事?”他顿了顿,“因为我被人搞过,我应该很抗拒这些事,对吗?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很害怕才对?可是我求之不得,你怀疑我,是不是?”

夏敬行原本不想提那件事,想不到夏琚自己说出口了。刹那间,车内的空气似乎逼近燃点,夏敬行的心肺灼热不堪。他的喉咙似乎焦灼了,发不出声音。

“是不是只要被强暴过,就一定得害怕?一定得抗拒?我不知道……夏敬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和你做 爱。但我不能想吗?”夏琚的眼眶里衔着眼泪,但一滴也没流,“是不是我想了,就是没有被强暴过?我杀人了,我是个坏人,是吗?说不定我挺喜欢那个人的强暴和猥亵,是吗?”

昏暗的空间里,夏琚的双眼因泪水显得尤为明亮,他的皮肤也因为激动而透着诡异的红。夏敬行怔怔地望着他,迟迟说不出话。

“你说啊!”夏琚猛地推他,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颤,吼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怀疑我,所以你才不肯和我做,也不愿意接受我?在你的心里,我一直是个杀人犯,是不是?”

夏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因为车里的空气太闷,压得他难以喘息。这像足了那个冬夜。他再次开始喘气,呼哧呼哧,像他那天踉踉跄跄地奔离。

他有些恍惚,空气太少了,让他的双眼蒙上黑暗。可是他不能昏过去,他得逃跑。

身后没有脚步声,没有。

夏琚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来不及扣上的皮带。冬夜冰冷的空气飕飕地刮在他的身上,像刀片。散发着腥味的血液很快凝结了,挂在他的手上、脸上,和演出服上。

他死了吗?

死了吗?

突然!夏琚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他的心脏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转身朝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