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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18)

大多官员,包括皇帝,都烦透了这群穷嚼蛆的言官,却又不能违反祖制,况且,言官是把利剑,人人都有用得着的时候。

昭武帝一怒之下,将惠妃和太子同时下了狱,说要连同行刺案一起彻查。

此事闹至这个地步,大家纷纷猜测皇上要废太子,也有不少矛头指向二皇子,认为此事他难脱干系,朝中一时人心惶惶。

燕思空听到惠妃和太子被下狱的消息,腿软得险些站不住,他扶着门扉,站了良久,才大步如飞地去文渊阁找颜子廉。

师生二人一见面,皆是脸色青灰。

燕思空急道:“老师,三法司可审出什么没有?”

颜子廉沉重地摇头:“果然,那文贵妃已与谢忠仁勾结,今日上奏弹劾太子的,便是礼科给事中。”他咬牙切齿地说,“一个阉人,一个妇人,沆瀣一气,意图谋篡储君之位啊!”

燕思空握紧了拳头:“这阉贼……”他恨不能将谢忠仁剥皮抽筋!

“陛下虽已将娘娘和太子下狱,但大臣们纷纷谏诤,一时是安全的,只是……”颜子廉捂着疲倦的双目,“陛下本就不喜太子,更不喜惠妃,否则是不会单凭言官两三句,就把他们下狱的,那可是我大晟的太子啊,成何体统!”

“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体统。”燕思空急道,“正如老师所说,陛下不喜他们母子二人,一直想另立二皇子,如今皇太后沉疴,已无力向陛下施压,恐怕陛下会借机废立太子!”

“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颜子廉睁开眼睛,他面上每一道深深地褶皱,都写满了忧思过重的老态,“废长立爱,是倒行逆施,陛下可不能糊涂啊。”

“陛下是第一天糊涂吗。”燕思空咬牙道。

换做平日,颜子廉必要教训燕思空谨言慎行,但此时他心中亦是这样想,只不过燕思空代他说出来罢了,他凝重道:“我担心下一步陛下会让三法司审讯娘娘和太子,那就更麻烦了。”

三法司审讯,必然动刑,本朝律法,但凡下狱之人,不管有罪与否,开审先鞭十,已正法威,震慑不轨,皇亲国戚大多都会免除,但若是陛下躬亲下诏,谁敢怠慢?这母子俩虽然多年受冷落,但也没遭过皮肉之苦,何况这是何等的羞辱。

燕思空只觉心中寒凉,低声道:“惠妃娘娘生性怯懦,万一刑讯受了惊吓,亦或被诱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太子就万劫不复了呀。”

“这正是我害怕的。”颜子廉道,“我一会儿就去找廷尉大人,事态如此严峻,他若不同仇敌忾,岂不是任贼人欺辱我大晟未来的天子,晓以大义,也许能说服他。”

“万望如此。”燕思空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师,今日早朝,世子作何反应?”

本朝官员,四品以上皆要上早朝,他听闻封野最近回京了,今日言官污蔑太子,封野必然也在场。

颜子廉道:“他一同规劝陛下三思,认为太子是冤枉的。”他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你可有办法?”

“学生想到一个办法,只是……”燕思空垂下了眼帘,掩饰着眸中的情绪,心中已翻搅不已,“因赐婚一事,我与世子已经疏远,我去求他,未必奏效。”

“哎,我以担心世家大族有所抱怨为由,劝陛下未赐婚前,不要放出消息,是防着谢忠仁横插一道,撺掇陛下把万阳许配给别人,谁想到世子如此在意门第。”颜子廉看着燕思空,“你究竟有何办法?难道你想让靖远王为他们求情?”

“不可。”燕思空正色道,“若靖远王求情,是火上浇油。”

颜子廉立刻参悟了其中要害:“没错,皇上忌惮靖远王,若他再为太子求情,储君之位必定保不住。那你的意思是……”

“让万阳公主去求太后。”

颜子廉眼前一亮:“好计。陛下敢这么干,定是瞒着太后,公主每日都去给太后请安,只要将此事偷偷告诉太后,便不会牵扯贤妃娘娘,现在怕只有太后能救惠妃娘娘和太子了。等等……”他又担心道,“可世子进宫,禁卫都有记录,这瞒不过皇上啊。”

“世子不需进宫,只要书信一封,交给贤妃娘娘即可,而这件事就要老师出马了,老师能否说动祝统领,为世子传信?如今宫中戒备森严,祝统领戴罪履职,只有他能办到了。”

颜子廉苦笑道:“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求动他,况且,祝统领是太后指派给太子的武师,我相信他也想帮太子。那你,你有把握求动世子吗?”

燕思空面露难色:“没有。”

颜子廉一把抓住燕思空的手,眼眸犀利如鹰:“思空,你知此事之利害,不能没有,必须有啊。”

燕思空慢慢跪了下来:“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封野……

第102章

燕思空一整日都坐立难安,便提前告假回家,独自坐在书房思索,他看着日暮慢慢降临,天光消失,屋内沉入黑暗,却连一盏灯也没点。

他这一生,不知求过多少人,最难时,为活命求一口馊饭,他早已没有多少荣辱廉耻之心,对他来说,求人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可当他要求的人是封野时,他实在感到难以启齿。

他自嘲,这便是感情用事的下场,除了自缚,没有别的用处。

幸好他燕思空,始终是燕思空,尽管会犹豫,却不会真正动摇。

他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书房,高声道:“阿力,备车。”

——

燕思空很少来靖远王府,大多时候是封野去找他,比起他简陋的府邸,这王府可是位于京城最好的地段,周围四通八达,时时都有眼睛瞧着。

到了王府,车夫要为他敲门,他挥手制止,自己亲自去敲了门。

门房见是他,略有些惊讶:“燕大人,我这就是通报世子。”

燕思空道:“我来府上不是一次两次,还需通报?”他说着就要直接进去。

门房却挡在了他身前,尴尬地说:“燕大人,还是容小得去通报一下吧。”

这些门房跟班最是会察言观色,从前见了毕恭毕敬,但自他在大宴上被封野当庭羞辱,这事儿自然早已传遍了京师,现在连门儿都不让进了。

燕思空也不恼,他从不为不必要的事置气,浪费自己的精力,便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门房关上门,燕思空听着里面传来一串小跑声,就在门外等着。

可左等右等,这扇重逾千斤的漆红雕花大门却没有打开。

车夫刘成在一旁先等着急了:“大人,这欺人太甚了,咱回去吧。”

燕思空道:“不急,耐心等着。”

“……”

一人一马车就这么杵在王府门外,尽管天色较晚,但往来不乏行人,燕思空相貌出众,有人已经猜出了他是说,远远地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换做面皮薄的受此对待,早已拂袖走人了,燕思空却巴不得站得更久一点。在京官员和边关武将走得太近,是非常犯忌讳的,虽然他并未直接与靖远王有什么联系,但他与靖远王的世子私交频繁,也难免落人口实,从前没人说,是因为封野年少而自己职卑,但现在不同了,靖远王打了胜仗,而自己已是准驸马,撇清关系,对谁都有好处。

经过封野在大殿上反对赐婚,和今天这一出,全天下都该知道封野和他好比管宁割席,交情算是完了。

就这样,燕思空在王府门外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他冻得脸色青白,身体直抖。

这时,王府的大门打开了,燕思空回过头,看到了薛伯,薛伯的表情很是无奈:“燕大人,里面请。”

燕思空拱了拱手,随着薛伯进了王府。

王府内部太大,他至今没有完全熟悉,但封野所住的别院他却是轻车熟路,而薛伯领的方向明显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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