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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38)

“到时见机行事,你把密道的位置画给我。”

佘准转身进了卧房,不一会儿,拿了一张巴掌大的牛皮,交给了燕思空。

燕思空看了一眼,已经记在心中,将牛皮还给了他。

“若封野走了,你怎么办?”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封野已反目,只要不暴露,就暂时是安全的,我在京中策应他,大事可成。”燕思空看着佘准,“到时,我需要你和你的手下为我们送信。”

佘准露出玩世不恭地笑容:“这么看来,我要立大功啊,光是封侯都不够了吧。”

“只要成事,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佘准哈哈大笑起来,但眼中却并无笑意:“若不成,我是不会让你拖累我的。”

燕思空淡定道:“放心吧。”

俩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确保万无一失,燕思空打算下次将这件事告诉封野,尽管封野莫名地敌视佘准,但佘准在很多时候都非常可靠,多一条后路,总不是坏事。

——

一场秋雨一场寒,京城已连续十数日阴雨绵绵,哪怕是正午十分,天色都灰蒙蒙的,那种仿佛能钻透骨头的阴冷简直比寒冬还要瘆人,

燕思空不断听到各方传来的消息,哪个藩王已经动身了,哪个藩王快要抵京了,而因为迟迟没有靖远王的消息,流言愈发甚嚣尘上,已到了危言耸听的地步,使得人心惶惶。

如今各路藩王马上就要陆续抵京,昭武帝若号召勤王,他们岂有不从的道理,一面逼迫封剑平回朝,一面做好了应对封剑平起事的准备,这般谋略,这般心机,这叫人不寒而栗。

燕思空深觉自己低估了谢忠仁,这阉狗不仅会谗言媚上、党同伐异、擅权敛财,更是玩弄权术的好手,也难怪这么多年来,连颜子廉也没能斗倒他。

时间就在如此的焦虑中一天一天地度过,燕思空等了几日,实在寝食难安,便命阿力悄悄去知会了薛伯,让封野尽快来见他,一来他要探听靖远王是否有动静,二来他要将佘准的密道告诉封野。

但封野却迟迟没有来找他,恐怕是在偷偷忙碌着整理家财、安顿几名外戚和诸多家仆,封野若逃走,这些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直到圣旨发出去的半月之后,封野深夜潜入了燕思空的府邸。

“封野!”燕思空忙迎了上去,见他面色惨白,目光深沉,心中有极为不好的预感,“你怎么才来找我,我……”

“我爹要回京。”封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燕思空僵住了,一股阴寒从脚底直冲脑门:“什……什么?”

“他已动身了。”封野沉声道,“他说封家三代忠良,绝不做逆臣,要回京以正清白。”

“糊涂啊!”燕思空失控地大吼道。他感到心脏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大脑亦是一片空白。

封野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也许……是我们多虑了,我爹是大同总督,又立有赫赫战功,谁对他不利,必遭天下人唾骂。”

燕思空双腿发软地坐在了椅子里,好半天,俩人都无言以对。

屋内落针可闻,这样令人窒息地沉默持续了好久,燕思空才慢慢从震惊与巨大的失望中回过神来,他冷静了下来:“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既然殿下已经动身回京,那我们就做好他回京的打算吧。”

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朝着一个无底洞无限下坠,那种一切都要失控的预感十分可怖,尽管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但他从来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考虑事情才能更加周全。

他虽然愤恨封剑平的愚忠,却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臣,如他这般大逆不道、寡廉鲜耻,能够令天下长治久安的,也不是他这样的人,他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他敬佩封剑平,尽管他从心底认为封剑平走错了一大步。

封野看着燕思空,用坚定压抑着眸中的惶恐:“空儿,我不会让我爹有事的。”

燕思空按了按发软的双腿,走向了封野,轻轻拉住他的手啊,安慰道:“我知道,我思绪过深,总爱往坏处想,许是我们真的过虑了。”

封野勉强一笑,将他抱进怀中:“我封家在大同还有三十万大军,岂能轻易动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在一起,定是无坚不摧。”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也紧紧回抱住他,压抑着心中的忧虑,轻轻“嗯”了一声。

第121章

靖远王将要回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师。他戍边近三十载,自年轻时离京,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只不过从前是不能回来,后来是不愿回来。这区区六百里的距离,是步步惊心。

昭武帝命礼部举办盛大的仪式,欢迎各个藩王,尤其是靖远王回朝,为了一睹靖远王的风采,他入城必经之路上的茶歇酒肆,但凡视野好的位置,早早被重金预定一空。

据闻此次靖远王只带了两千护卫,边将近京,带兵自然不能太多,哪怕是这两千人,也比其他藩王的排场大了不少。

京城不曾一次接待如此多地藩王,驿站自然不够用,鸿胪寺征纳了许多客栈,京师周遭的商贩都开始汇聚而来,想趁着热闹大赚一笔。

中秋夜,由于仍在国丧期,民间不许大肆欢庆,取消了往年最聚人气的花灯会,虽然看不到满城多彩斑斓的花灯,但也仍有不少人戴着面具上街晃荡。

封野和燕思空也在其列。

为了避嫌,也为了更方便行事,俩人已不在人前有所瓜葛,平素相见都要深更半夜、避人耳目,封野甚至不能在燕府上留宿,天未亮前就要离开。

这戴着面具便可以自如地在大街上行走的机会,他们哪年都不会错过。

俩人在人群中偷偷牵着手,漫无目的地逛着,封野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吗?”

“我记性如此好,怎会忘呢。”燕思空轻笑。

“那你可还记得在河灯上写下的愿望?”

“也记得。”

封野突然心中有一丝惆怅:“它实现了吗?”

燕思空顿了顿,说道:“我还不知道。”他也想反问封野,可又想起了封野的愿望,便问不出口了。

天长地久,实在太久了,谁知道呢。

封野大约也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故作轻松道:“你究竟何时才会告诉我,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燕思空扑哧一笑:“待实现的时候吧。”

封野握紧了他的手,看着熙攘的人群:“今年没有花灯节,真可惜,但人还是不少。”

“再过几日你爹就要回京了,城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很多商贩都从京郊赶来做买卖,所以这段时间人特别多。”

“我爹……”封野迟疑了一下,“我也有几年没见他了,他已年过半百,不知腰伤有没有好一些。”

“殿下勇武,还能上阵杀敌,你不必担心。”

封野笑了笑:“是啊,杀得瓦剌丢盔弃甲,哈哈。”

燕思空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心中疑问:“封野,殿下……可知道我?”

俩人正好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有供人休憩乘凉的长凳,人群都围在一边看卖艺,树下空无一人,他们在长凳上坐下。

封野摘下了面具,反正四周昏暗,也没人看得见,他朝燕思空眨了眨眼睛:“你这么聪明,猜猜看。”

燕思空也摘下了面具,笑道:“这我可猜不出来。”

“猜嘛。”

燕思空含笑道:“我猜……你不曾说过。”

封野挑眉:“哦,为何呢。”

“若你告诉殿下,殿下多半会叫你远离我,还不如不让他去操这个心。”

封野在暗淡的月色下注视着燕思空的脸,那白皙的皮肤在月华的照射下莹润若凝脂,一双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辉,宛如星辰,他轻轻抚了抚那面颊,轻声说:“是啊,他会的,而我又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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