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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54)

燕思空谨慎道:“那日,晚辈宴请宾客,恰逢大雪,门房梳理不当,阻了世子的马车,是晚辈有过在先,晚辈不敢怨恨世子。”

“嗯,你确实不敢。”谢忠仁嘲讽道,“那小世子就算骑到你脖子上撒尿,你也不敢放个屁吧。”

燕思空脸色一变,气得身体微微颤抖:“公公何必如此羞辱晚辈,若晚辈有得罪之处,公公直说便是。”

“是咱家羞辱你吗?”谢忠仁拔高了音量,“接二连三挑衅你、羞辱你的人,是封野吧。”

燕思空有些恼羞成怒:“即便是,又如何?晚辈以为应宽以待人,能容小人,方成君子。”

“燕大人,你好歹也熟读圣贤,咱家虽然没读过太多书,但也知孔子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燕思空语塞。

“下面是什么来着?”谢忠仁挑眉看着燕思空。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燕思空沉声道,“公公究竟想与晚辈说什么?”

“咱家……”谢忠仁冷笑两声,“想给你一个‘以怨报怨’的机会。”

第137章

燕思空神色略有慌乱,看着谢忠仁的目光直闪躲。

谢忠仁低笑两声:“那小世子现在就频频给你难堪,待你以后娶了公主,与他成了姻亲,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你呢。”

“……公公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咱家今日找你,是有陛下口谕的。”

燕思空在心中痛骂,这阉狗神色如常,恐怕不是第一次假传圣旨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燕思空做出惊诧的模样:“陛下?”

“你呀,是陛下未来的女婿,陛下心里是向着你的,陛下得知封野如此蛮横跋扈,也十分生气,但又不便直接斥责,便叫咱家来宽慰你。”

“陛下也知道此事了?”燕思空有些不安,“那……那公主知晓吗?”

“公主哪会知道这些杂事,再说,就算知道了,封野是公主的表哥,你是公主的驸马,你叫她如何啊。”

燕思空局促地点了点头:“陛下能体谅臣之委屈,臣已经知足了。”

“啧啧,燕主事,你这脾性……这么肉,也难怪封野觉得你好欺负了。”

燕思空脸色微变。

“你是想以后看一辈子封野的脸色,让公主也瞧你不起?”

燕思空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难道你就不想报一箭之仇?”

燕思空抬起头,沉声道:“公公究竟想让晚辈做什么?不妨直说。”

“咱家只要你做一件小事,不但能让你报仇雪耻,还能让封野今后再也不能骑在你头上羞辱你。”

燕思空咬了咬牙:“什么事?”

“列题。”谢忠仁眯起眼睛,目光阴冷,“你为列题做了最完备的准备,你还因为颜阁老,而对大同的情况有更深的了解,只有你,能想出最戳封剑平痛脚的列题。”

燕思空怔住了,眼珠子不安地转着。

“怎么,不敢做?”谢忠仁冷笑,“封野先把你当妓女,再把你当车夫,以后还不定把你当成牛马一样践踏,他可是靖远王世子,他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

“公公……别说了……”燕思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我不能背着老师做出这样的事。”

“颜阁老不会知道。”谢忠仁逼近了一步,用那苍老而阴沉地嗓音说道,“没有人知道,你只需把列题交给咱家,神不知鬼不觉。”

燕思空急道:“可是,列题我早已交给刘尚书,刘尚书也已呈交内阁和陛下审核,不可能再改了呀。”

“这你不需操心。”谢忠仁阴笑道,“咱家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没有人会知道列题是你出的,刘岸不知道,颜子廉不知道,封家不知道,即便他们怀疑,也没有证据,但是不久之后,咱家一定让你大仇得报。”

燕思空沉默地思索着,迟迟没有开口。

“燕主事,你可就这一次机会,你想想,就算今日你忍了,明日呢,往后呢?有一天太子登基了,那封家势力如斯庞大,定会威胁皇家,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百姓啊,于公于私,你都该助朝廷削减大同军备。”

“陛下,当真是这个意思?”燕思空的神色有些迷惑和犹豫。

“陛下早已将你当做自家人,才会令咱家跟你说这些实在话。”谢忠仁轻咳了一声,“燕主事,咱家要再提醒你一遍,你最大的倚靠,和唯一的主子,不是颜子廉,是陛下。你的好,陛下会记得的。”

燕思空忙拱手:“为陛下分忧,乃人臣之本分。”

谢忠仁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燕思空紧了紧双拳:“晚辈可以……出三道列题,混入现有的列题之中,我口述,公公记下,出了这扇门,此事我不知不晓,往后发生什么,也与我无关。”

谢忠仁大笑道:“谨慎得很嘛,好!”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将早已酝酿好的列题说了出来。二品以上大员的考核,列题都要根据该人实际的政绩来出,如果出题者有意刁难,就会专揪错处问,还会故意挖坑,让答题者在皇帝面前丢丑,而这些正是谢忠仁要的。

当然,燕思空也留了后手,倘若颜子廉弹劾刘岸不成,昭武帝执意使用这份列题做封剑平的考核,则部分内容与实际有所偏差,稍一推敲就能戳破。

看着谢忠仁成功上了钩,燕思空心中却无半点欣喜,颜子廉的计划,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没人能预料他们要付出什么,但眼下竟是没有更好的对策了。

由于那种被黑暗逐渐灭顶的恐惧感日趋强烈,燕思空甚至生出了直接杀了谢忠仁的冲动,他不再执着于要将谢忠仁绳之于法、公开审讯,因为他愈是靠近谢忠仁,就愈是感觉到此人的强大,仅仅是想要在这场暴风雨中自保,就已经快要耗尽他们的所有。

从后宫离开时,燕思空感觉背上冷飕飕的,那是他冒出来的汗,被冷风碾过后,变成了一层紧贴着皮肤的寒霜,那种战栗令他头皮发麻。

燕思空一路思索着,倘若颜子廉真的弹劾成功了,然后呢?

最多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昭武帝并不会放弃削减大同军备的念头,谢忠仁也不会停止自己对权利的蚕食,定会找寻别的方法,而他们可能毫无防备。

解决刘岸,只能暂缓危机,并不能解真正除,若就此掉以轻心,他们就完了,要想彻底度过此劫,根源还是要追溯到阉党、也就是谢忠仁头上。

燕思空眯起了眼睛,目光阴恻恻的。他理解封剑平的举棋不定,也明白 颜子廉的忧心忡忡,可但凡是个明白人,心里都该十分清楚,扶太子上位,才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第138章

自上次燕思空赏了管家赵峰一顿板子,他规矩了许多,见到燕思空都唯唯诺诺的,凡事都要前来报备。

今日,赵峰正领着全府上下迎新年,恰逢“三节两寿”中最重要的春节,往来送礼的人不断,仆役们里里外外地拾掇这大宅子,光是置办年货的,一天下来都进出好几拨。

燕思空看着府内张灯结彩,瞳眸中映射出的尽是红彤彤地春联窗花,喜庆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心中却无法感染半点,因为脑子里纠缠着数不清的复杂思绪。

他叫来赵峰,询问可有给沈鹤轩的夫人送去年货。

赵峰点头哈腰:“送了,早早就送去了,公子放心。”

“你去邀他们母子来府上一起过年,若她执意拒绝就算了。”

“是,老奴这就去。”赵峰恭敬地退走了。

燕思空知道此人定是阳奉阴违,心里怕是恨极了自己,这府上除了阿力,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过年那几日,定然是应酬不断,他仅是想想已感到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十分期待除夕夜的到来,因为上次他和封野约定好了,待到夜深人静时,就去燕府旧宅相聚,哪怕只是一起喝上一杯新春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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