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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67)

夜离目露精光:“这番话未免荒谬,他一介车夫,在汀兰阁怕是喝不起一杯茶,他连见都见不到我。”

“没错,正因为他从没见过你,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你是艳名满京城的夜离,谢忠仁发现此人好色,月俸大多拿去嫖妓,便派你去勾引他,果真令他为你赴汤蹈火,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夜离抿着唇,美眸泛出丝丝杀气。

“夜离,或者我该叫你杨楚云?”

夜离双目圆瞪,面上闪过惧意。

“你不必再装下去,我早已对你了若指掌。”燕思空露出令人背脊发寒的笑意,“你是凉州人士,八岁那年父母死于饥荒,与弟弟被舅母收养,十四岁舅母将你卖入妓院,把你病重的弟弟丢在路边等死。是谢忠仁救了你姐弟二人,将你们带到京城,教你武功,从此你认他做义父,成为他在烟柳街的眼线。”他抬起手,慢慢展开五指,一串银链子明晃晃地挂在掌心。

“你对他做了什么!”夜离厉吼一声,就要冲上来。

阿力踏前一步,山一样雄壮的身体让这间小小的偏屋显得有几分拥挤,更给人以无形地压迫。

夜离煞住了身形,恶狠狠地瞪着燕思空。

燕思空将那链子抛给了她:“他很好,此时正酣然入梦,不过,明天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你了。”

夜离双腿发软,紧紧握着链子,咬牙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夜离满脸的戒备和愤恨。

“你可知当年饿死你爹娘和几万人的那场饥荒,是因为谢忠仁指使手下盘剥灾粮,朝廷拨粮八万石,到了百姓手里,不足一万,还是掺杂了细沙的陈粮。”

夜离呆滞地看着燕思空。

“你自以为谢忠仁救了你们姐弟二人,明知道他是怎样的大奸大恶,依然认贼作父,殊不知令你家破人亡、沦落风尘的,正是他。”

夜离摇着头,神情慌乱:“不……”

“你若不信,去查一查便知,汀兰阁往来恩客那么多,总有知晓内情的,再不济,周觅星就该知道。”

夜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面上已无血色。

“这些年你做谢忠仁的眼线、走狗,他做的恶擢发难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惧怕他对你姐弟二人不利,于是麻木地助纣为虐……”

“别说了!”夜离嘶声叫道,“知道又能如何?我和我弟弟命如草芥,每一日不过苟活,我能救得了谁?谁又救得了我们?”

燕思空平静道:“我读过你写的诗,知道你尚心怀善念,为虎作伥,实是逼不得已,你若帮我,事成之后,我送你姐弟二人离开京城,带上足够的银两,远走高飞。”

夜离深深地望着燕思空,犹豫着。

燕思空眼神一变:“我不若谢忠仁那般歹毒,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你要么归顺于我,他日我定送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要么……就算我不杀你,若谢忠仁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还会留你们活口吗?”

夜离咬住了嘴唇,双目悬泪,神情悲苦,分明是楚楚可怜,但燕思空心中却无一丝波澜,她抓紧了那枚银链,捂在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我问你,小六都跟你说过什么,有没有提过我与封野之间的事?”

夜离摇摇头:“我问过,但他不愿多说。”

燕思空松了口气:“谢忠仁对我知晓多少?”

“不比我多,他认为你可以利用。”

“谢忠仁是如何指使小六盗取兵符的?”

夜离再次摇头:“我不清楚。”

燕思空见她表情不似撒谎,她的任务只是勾引小六,令他愿意为自己铤而走险,之后的事,定然是另有安排。

燕思空又询问了一些谢忠仁的事,他才知道这阉狗就是汀兰阁的幕后老板,以汀兰阁作为烟柳街的情报集散地,消息极为灵通,亦掌握了大量官吏不为人知的把柄,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其情报网之敏锐,恐怕并不逊色于佘准。

不过,他到底不如佘准高杆,那汀兰阁内早已渗入佘准的人,否则阿力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那令小六卖主求荣的烟柳街女子,正是夜离。

他们聊到深夜,燕思空才放夜离离开,她坐上来时的买车,由车夫送她回汀兰阁。

送走了夜离,燕思空打算顺道去主屋拜祭一下他的爹娘和养父,刚靠近那间年久失修的破屋子,突然,他感到暗处有所异样。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他和阿力已经齐齐朝着房檐拐角处冲去。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快速飘向墙角,利落地攀上了围墙,向外逃去。

俩人也跟着翻过围墙,奋力追去。

那黑影轻功了得,速度极快,追出百余丈,便已将燕思空甩在身后,阿力更是被落下了老远。

燕思空知道追不上了,一个翻身滚地,顺势抽出了靴间的匕首,朝那黑影甩去。

只听前方传来一阵闷哼,匕首从那人大腿上撕下一块皮肉,但那人仅仅是略一迟缓,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燕思空走过去,捡起了匕首,看着上面流动的血渍,若有所思。

阿力赶了上来,急得乱比划。

燕思空吩咐道:“把里面的排位全都移走,那间宅子已经不安全,烧了。”

他暗自思忖,刚才究竟是何人,这人是何时盯上他们的,在院中呆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此人又有何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这个意外出现的人令燕思空很是心慌,他本已为封家之事焦头烂额,实在不希望再有对他不利的事端,倘若那是谢忠仁的人,那就麻烦了……

可那人轻功如此高强,在他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封野、佘准能与之相较,若谢忠仁有这么厉害的刺客,颜子廉能活到现在吗?

此人到底是谁,一定要查出来!

燕思空握紧匕首,深深眯起了眼睛。

第150章

在颜子廉的安排之下,燕思空终于偷偷见到了赵傅义,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了。

“思空,哎……你这是做甚。”赵傅义连忙将燕思空从地上拽了起来。

自平叛一战结束后,赵傅义驻景山,他在京,虽然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途,却没见过几面,但当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尚在。

燕思空双目含泪:“赵将军,封家是被冤枉的啊。”

赵傅义重重叹息:“我也不信封家会谋反啊,只是,封家军闯入猎场是我亲眼所见、亲手阻拦,人也是我抓的,这叫我……叫我如何是好?”

“倘若封家要谋反,又怎么会毫无章法地乱闯入猎场,又怎会轻易就被将军发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谢忠仁买通了封野的车夫,窃取了兵符啊。”

“什么!”赵傅义大惊失色,“你可有证据?”

燕思空深深蹙起眉:“我已找到了谢忠仁派去勾引那车夫的青楼女子,可如今那车夫已死,无论我们说什么,也是死无对证啊。”

“唉!”赵傅义来回踱步,顿了顿,看向燕思空,“封野折辱于你,你却不计前嫌地想为封家洗清冤屈,真乃虚怀若谷啊。”

燕思空轻咳一声:“我与封野曾征战沙场、生死与共,即便后来因种种而有所嫌隙,我也不能因私人恩怨,而令靖远王这样的功勋忠臣被冤枉。况且,倘若封家被治罪,太子的储君之位怕是就摇摇欲坠了!”

赵傅义点点头:“我曾为靖远王麾下效力,也不想眼看着他被奸佞构陷,我听闻那阉贼还怂恿陛下从大同调兵去辽北,如若大同军落入韩兆兴那个废物手中,辽北怕就保不住了。”

“是啊!”燕思空上前一步,恳切道:“赵将军,封家蒙冤,天下为之颤动,瓦剌余孽未除,若闻此消息,恐怕会趁机卷土重来,这并非仅是封家之难,恐是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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