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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288)

俩人约定,等安顿好阿力,佘准就回来找燕思空,无论他在哪里。

阿力哭着跪别了燕思空,燕思空目送着二人离开,伤怀不止。他忍不住想将对自己好的人都推得远远地,一怕拖累别人,二怕偿还不起。他这样的人,孑然一身反倒是仁慈。

在路上,燕思空探知陈霂的大军已经到了槐安,距庆阳不过三、四百里。这附近的城池还是朝廷的,封家军不敢越界到此处,但陈霂却可以畅行。

于是在佘准有意泄露行踪,燕思空有意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他在庆阳到槐安之间的一个无名小村落里,遇上了前来捉拿他的楚王军。

他一番逃脱,最终还是被拿下,五花大绑地被送去了槐安。

他很快就要见到陈霂和沈鹤轩了,见到那个他一手带起,却反咬他一口的学生,和那个他屡次心慈手软放过的敌手,让这两个人有机会陷害他,是他咎由自取,但他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

到了槐安,燕思空即刻被压去了陈霂暂住的府邸,陈霂并未如从前那般遥遥来相迎,他穿过长长的回廊,踏过积雪的庭院,终于来到了主屋前。

当他踏进那道门楣,他看到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是一个气度不凡、威严持重的俊挺青年,那深邃的眉眼之间,全是超然于年龄之上的沉稳冷峻。

见到燕思空的瞬间,陈霂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眸中似是点亮了火苗,光芒闪烁,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要起身的冲动。

侍卫向他单膝跪地行礼,大声唤他“楚王。”

陈霂面带怒容:“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把先生绑起来的,还不赶紧松绑!”

侍卫连忙解开了燕思空身上的绳子,燕思空一言不发,冷漠地瞪着陈霂。

陈霂挥手道:“都下去。”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直至屋内只剩下俩人,陈霂这才起身,几步跨到了燕思空身前,激动地喊道:“先生……”

燕思空甩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招呼在了陈霂的脸上。

陈霂被打得猝不及防,面色可谓精彩纷呈,从错愕、到震怒、再到难过,最后,却只剩下了无奈,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得火辣辣地侧颊,不动声色道:“如今,也只有先生敢这样对我了。”

燕思空冷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先生’?你怕早忘了自己是谁吧。”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先生’,我也一辈子不会忘了自己是谁。”曾经陈霂脸上的青稚年少,再也寻觅不到半点踪影,如今的他,只是“楚王”,他唇角轻扯,“我是大晟的大皇子,是太子,更是未来的天子。”

“你尽管去做你的皇子太子天子,可你别忘了,你能有今日,都是我为你筹谋的,你却恩将仇报,陷害于我。如今你把我抓来,是嫌害我不够?”

陈霂轻叹一声,面有愧色:“先生,对不起。”

“少废话,放我走,或者杀了我。”

“先生。”陈霂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想到能再见到你,我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分别的这一年多,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但那都是沈先生的计谋,当我知道的时候,我想阻止也不及了。”

燕思空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

“是真的,我虽是想让先生来我身边,可我怎么舍得害先生。”陈霂摇了摇头,“况且,若封野相信你,我们又哪有机会得逞呢?”

这话刺得燕思空心脏剧痛,他咬牙道:“我不想再听这些,无论是封野,还是你,我都不想再看一眼,我宁愿倒冠落珮、遁世离俗,再不卷入这些纷扰。”

“先生……”陈霂哀切道,“我绝非有意陷害先生,先生若不能解恨,便狠狠地打我、骂我,但我日夜期盼,才盼到先生来我身边,我、我绝不会放先生走的。”

“我凭什么留下!”燕思空后退两步,转身就想跑。

陈霂一把将燕思空拥进了怀里,他从见到燕思空的那一刻起,就想这样做,因此他抱得格外紧,像是恨不能将燕思空融入体内,任谁也无法分割。

燕思空却用手一把托起他的下颌,用力往上一抬,将他推离自己的同时,又一掌袭向他的心口。

陈霂大惊,伸手格挡,俩人近身过了三招,陈霂虽是将燕思空的招式完全压制,但由于太过惊讶,还是被燕思空趁机打了一掌。

陈霂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同时面色沉了下来:“早在当年先生救我于落马时,我就怀疑先生会功夫。如今先生的真正身份被我知道了,便也不再隐藏,却不知道先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燕思空冷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陈霂黯然道:“先生是为了报仇才入朝为官的,苦心谋划多年,终于斗倒了冤杀养父的仇人,这番情义、这番心智、这番毅力,令我对先生更加佩服。先生是我这一生最敬重、最爱慕之人,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燕思空冷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世的,元少胥说的?”

“不。”陈霂摇摇头,“是早前赵傅义大将军写信告诉沈先生的。”

“大将军……”燕思空神色黯然。他对赵傅义一直心存敬畏,甚至因为赵傅义在元卯一事上的仗义,让他感激至今,但赵傅义自知道他背叛朝廷、助封野谋反后,便不能容他。他不怪赵傅义,只是人各有志罢了。

“沈先生得知你的身世后,便马上派人去广宁查,得知元少胥也在封野麾下。其实,我们早就从探子口中听说你与元少胥不合,但一直不知道你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于是,沈先生便暗通了元少胥,匕首之事,也是元少胥告诉他的,他斥重金命人寻回。”

燕思空阴寒道:“于是你们就联合那个江湖人士,设下陷阱,离间我与封野。”

陈霂状似愧疚道:“我尽管知道,却怎么舍得置先生于险境,等我发现沈先生做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燕思空冷冷一笑。

“事已至此,先生怨我、怪我,我都认了,可先生不也趁机认清了封野吗?”陈霂突然激动地说道,“你与他青梅竹马,年少相许,如今更为他鞍前马后,算计筹谋,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却能中这样的离间之计,如此薄情寡义之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燕思空的身形晃了晃,瞳仁蒙上一层灰败,他嘲弄一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封野前脚纳了哪答汗的女儿为妾,接着又娶勇王之女为妻,他将你置于何处?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已是貌合神离吗?”

燕思空漠然道:“你错了,我们并非貌合神离,我们是从里到外,都‘离’了。”

陈霂神色间是掩不住的心疼,他又缓步走向燕思空:“我将先生奉若珍宝,封野却这样糟践先生,你可知千里之外的我,有多痛、多恨、多不甘?若先生留在我身边,我定对先生全然信任,百般敬重,万般爱护,将来我登上皇位,我要先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趁机抓住了燕思空的手,目光诚挚,“先生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燕思空心中冷笑,封野薄情寡义不假,一个设局陷害他、算计他的人,又凭什么敢跟他谈敬重、爱护?

但他面上并未将那鄙夷之情表现出来,只是冷冷甩开了陈霂的手:“你既不放我走,那就让我见沈鹤轩,他是不会愿意我留下的。”

陈霂犹豫了一下:“也好,就算我不愿你见他,他也会来找你的。但是,沈先生虽然曾也是我的老师,但到底与你不同,他左右不了我,我也十分气愤他陷害先生,只是我还需要他的助力罢了。”

燕思空斜睨着陈霂:“你不会忘了沈鹤轩可是连中三元的稀世奇才,你觉得他左右不了你?说不定你已经被他玩弄于鼓掌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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