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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08)

“你害怕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封野凑近了燕思空,目光瞄到了他的唇,苍白而干裂,没有一丝从前殷红丰润的模样,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贴了上去。他不会承认,分开的这两个月,令他夜夜辗转难眠的究竟是谁,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这么做,而他是狼王,是这里的主宰,他可以这么做。

燕思空伸手就要推拒,却被封野抓住了手腕,用力吸吮着那唇瓣,他吻得那么深、那么用力,像是要将燕思空拆吃入腹一般,撞得牙齿生痛也不松开。

熟悉的气息通过唇齿相交的地方钻进了体内,像是毒药一般麻痹了燕思空的意识,他下意识地挣扎着,却被封野牢牢擒住,直到牵动了伤口,他发出了痛哼声。

封野松开了他,并舔了舔嘴唇,幽幽盯着他的眼睛,哑声问道:“陈霂亲过你吗?”

燕思空轻蔑地看着他:“你这幅样子蠢透了。”

封野始终抓着燕思空的手腕,“他一定想过,他压着自己的小妾翻云覆雨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每次见到你,也想着怎样亲你,怎样抱你,怎样狠狠地肏你。”他声音轻柔,吐出来的话语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允许有其他人这样想你,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色令智昏。”燕思空讥讽道。

“好一个色令智昏。”封野蛮不在乎地冷笑,“我从前说过,你就像水魅,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我之间,不再言什么情分,但我就要你的人,你说我在报复你也好,折磨你也罢,都是你活该。”

燕思空感到心脏一阵阵地颤抖,他抽回了手:“我累了。”

“那便休息吧,把伤养好。”封野小心翼翼地助燕思空平躺在床上,“养好了伤,才有力气跟我作对。”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面对封野的咄咄逼人,他心中说不上焦虑、难过或悔恨,大约是,他已经麻木了,在接受了他注定坎坷的命途后,无论陷入怎样的泥沼,他也学会认命。

——

在封野的营中休养了两天,燕思空的烧退了,伤势也大有好转,今日是他和许望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他必须拿着兵符回凤翔。

在深思熟虑了两天后,燕思空知道此时只能向封野妥协,否则就算他拥有两万兵马和凤翔城,也无济于事,但这两万兵马如今是他的,他不打算将指挥权交出去,于是封野也妥协了一步,答应他不收兵符,不越过他调遣这两万人。

于是在封野从凤翔撤兵的三天后,他又带兵回了凤翔,仿佛是胡闹了一场,但他三日前在凤翔,和三日后在凤翔,意义大有不同。

许望知道自己被燕思空愚弄、利用了,但为时已晚,为了保命,也只能屈服。

此时的陈霂,应该已经到了太原,同时到太原的,还应该有凤翔这边的异变,而发往京师的三路封家军,也该兵临城下了。

主宰这江山二百年的陈晟王朝,正历经前所未有的威胁,华夏是否要变成王纲解钮、群雄逐鹿的乱世,也就在这一夕之间,此役必将撼动天下。

千百年后,史书工笔,会如何陈说这一战?又会如何写翻搅风云的那些人?燕思空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他总试图以一人之力,改变天下苍生的命运,实际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他在这其中,好比一片苍叶,在天命的长河里,随波逐流罢了。

集结了凤翔的兵马,封野准备尽快起兵赶往京师,但忙碌之余,他稍得空闲,都会出现在燕思空的屋内。

盯着燕思空上完药后,封野道:“明日就要拔营出兵了。”

燕思空看着封野,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此次出兵,我要以一人祭军旗。”

燕思空怔了怔,突然想起来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人。

“元少胥罪无可恕,当军法从事。”封野观察着燕思空的神情。

“不可。”燕思空道,“你要杀他,便等阙忘回来。”

“我要杀谁,不必经谁同意。”封野眯起眼睛,“你要为他求情吗?”

“不,但我答应过阙忘,留他一命。”燕思空眉心拧了拧,“不如将他交给阙忘处置。”

“你就是在为他求情。”封野冷笑,“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再者,军有军法,我不为任何人徇私,不杀他,何以平众怒。”

“我没说你不能杀他,至少等阙忘回来。”他不想让元少胥因此与他生嫌隙。

“你……”封野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

接着,急促地脚步声伴随着喊叫在门外响起:“狼王,狼王,小人有要事禀报——”

这声音莽莽撞撞的,十分激动,封野心中一紧:“进来。”

俩人都以为是有什么紧要军情,因此看到那传令兵一脸喜悦的冲进来时,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儿。

“恭喜狼王,贺喜狼王!”传令兵跪在地上磕头。

“快说!”封野催促道。

“云珑郡主有喜啦!”

俩人均是脸色一变。

燕思空一把揪紧了长袍的下摆,整个人如被冰封了一般,连呼吸都静止了,或许,心跳也有一瞬的停滞。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云珑郡主有喜了,封野,要有孩子了。

第272章

封野微微低下头,沉沉地说:“知道了,下去吧。”

那传令兵见封野面上一丝喜色都没有,大为不解,但也知道自己得赏的美梦彻底落空了,悻悻退了出去。

屋内陷入难堪地沉默。

许久,燕思空率先开口道:“恭喜狼王。”封野要有孩子了,太好了,封家后继有人了。

封野抬起头,看着燕思空:“你为我高兴吗?”

“高兴。”燕思空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他并不难过,也不愤怒,他只是……只是觉得在头顶上一直悬着的铡刀落下来了,而他也没有死,如此而已,他道,“靖远王地下有知,定会欣慰的。”

“是啊,爹会欣慰。”封野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回忆起少时,我幻想过无数遍,要如何与他开口,告诉我不要娶妻,不要生子,只想与你长相厮守。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为了你,生出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真对不起爹娘和我大哥。”

燕思空感到阵阵窒息,他的眼神变了又变,表情却未动,淡淡道:“谁不曾年少轻狂。”

他们幼年相识,少年相知,如今双双到了而立上下,记忆中的彼此早已面目全非,独独执念却化作梦魇,纠缠不休。

封野死死盯着燕思空,声音发颤:“我与你,在牢中成了亲,可你还是跑了,我知道在你心中,连一丝情义都不剩下了,也好,因为我的,也早已消磨光了。”

燕思空点点头:“好,甚好。”

“如今我有孩子了,只可惜,你体会不到当我知道你娶妻生子时的心情。”封野说着,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眸中盈满了恨意与不甘,“为什么你体会不到,我真想让你尝尝,我尝到的那些。”当他在阴暗的地牢里受尽折磨,眼看着家破人亡却无能为力时,当他感受着父亲的体温在他臂弯中消失时,当他被迫以死囚的身份狼狈逃出京师时,他曾经最爱的人,正在迎娶金枝玉叶的皇女,焰火、锣鼓、喜乐充斥着全城,一刀一刀地捅碎了他的心。

燕思空冰冷地说:“因为我本是无情之人。”

“对。”封野阴沉一笑,“你何止无情,你根本没有人心。”

燕思空低声道:“封野,好好对你的妻儿吧,我愿你开枝散叶、子嗣繁茂,愿封家薪火相传、世代荣华。”

“我会的。”封野双目通红地瞥了燕思空一眼,起身走了。

燕思空不堪重负般垂下了头。他轻抚着心脏,告诉自己,会好的,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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