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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45)

梁慧勇大为感动:“思空,你不愧为元将军的养子,你承继他的衣钵,必将完成他未完之事,将金贼彻底歼灭!”

沈鹤轩看着燕思空,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有何良策?”

“我们一面要防备卓勒泰的进攻,加固城防,筹运粮草,鼓舞士气,一面要逼封野出兵。”

“如何逼封野出兵?”

燕思空微微蹙起眉。

从他出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还需与封野打交道,尽管那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可他别无他法,要救辽东,他们的力量太单薄了,如今整个朝廷和中原最强盛的兵马,都在封野一人手中,封野不救辽东,便无人可救。

只是,他还记得他与封野的最后一面,封野用那充满怨愤的眼神,亲口对他说“恨他”。怨也罢,恨也罢,死过一次,他早已不在乎了,但封野会不会为了他,冒着被陈霂趁虚而入的风险出兵,他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底。

可哪怕有万一,他也要试试,他可以为辽东粉身碎骨,面对一个他此生不愿相见的人,又有什么不能的。

他深吸一口气:“我给封野写一封信。”

几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封野与燕思空的恩怨情仇,亦是传得天下皆知,尽管有些听来实在荒诞,但无风不起浪,封野翻遍天下地找燕思空,却是属实的。

“你打算写什么?”

——

“狼王!狼王!”

正在挑灯批阅奏章的封野,忽听得侍卫焦急来报,不仅皱起了眉。最近政务缠身,他又因为一个人而日夜难以成眠,听得这样的叫嚷,只感到头痛欲裂。

侍卫冲进了书房,噗通跪倒在地,还未等封野斥责,便大声道:“狼王,有、有燕太傅的消息。”

封野浑身一抖,手中的狼毫掉在了纸上,墨渍晕脏了半张纸。他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了,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大半年来,他一直苦求燕思空的消息而不得,起初寻访附近乡镇,还略有相近之人的行迹,但最终都一一断了,他知道下面的人若非真有可靠消息,是绝不敢妄言的。

侍卫激动地说:“前些日子我们的暗探在太原发现了疑似沈鹤轩的踪迹,而后沈鹤轩离开太原,探子便一路跟随。然后,然后他……”

“然后如何!”封野急道。

“然后他跟到了霸州,亲历一个马场的马儿染了疫病,召集了许多江湖人士前去诊马,几日之后,沈鹤轩便带走了一个人。那人的体型,据说与燕太傅十分相似。”

封野重重击案,眼睛都红了,他低吼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阙将军不准啊,将军说,不得确切消息,不得惊扰狼王, 怕、怕您空欢喜一场,如今又得探子回报,说他们一行人直奔辽东,将军这才命我速速前来禀报狼王。”

封野腾地站起了身,他脸色苍白如纸,双拳紧握,心脏跳得太快,仿佛下一瞬就要蹦出嗓子眼儿。

是你吗,思空,是你吗!

诊马,辽东,这两样,均与燕思空有着联系,且是沈鹤轩亲自带走的人,或许,或许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希望便足够,只要能得见一丝天光,千山万水,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去追寻,否则他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他将永远活在痛失所爱的悔恨与恐惧中,不得生,不得死,不得救赎。

求求你了,空儿,让我找到你,让我再见你一面,让我有机会弥补过去的一切。

哪怕是死,让我随你一道去。

第300章

此次两军对垒,连谈都不曾谈过一句。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不战,才是战的最高境界,但汉人与金人互有血海深仇,积怨何止百十年,这一战,注定只有你死我活。

广宁一面等待援军,一面不遗余力地备战。

燕思空知道自己不宜现身,在人前都做了伪装,以沈鹤轩随从的身份出入。尽管沈鹤轩依旧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但也并未限制他在广宁城内的行动,可有两个地方,他始终不敢去,一个是刑场,另一个,便是元家旧宅。

不过,他的敌人也并未给他伤怀的时间,他们很快就接到探报,说卓勒泰正在从潢水取水造冰,造出了一车又一车的大冰块。

攻城惯用投石车,但采石不仅费时费力,可取的也有限,但冰就不一样了,运水不但方便,还比石头轻,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难怪卓勒泰要在潢水没有结冰前就渡河,他就是要占据潢水。

听到这个消息,几人看法不一。

梁慧勇道:“这取冰虽然比取石方便,但冰哪里有石头硬,我广宁外城墙上以水浇筑了一层又一层,结了厚厚的冰,那冰块飞来,至多砸坏冰墙,伤不得石墙。”

沈鹤轩沉吟道:“话虽如此,冰不如石坚,卓勒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也许他造冰,不仅仅是为了投掷。”

燕思空转着眼睛:“广宁城墙乃砖石混合砌筑,这泥浆里的水,在段时间内遭冷热交替,砖石便容易开裂,若卓勒泰先投冰石,后用火油火炮攻击,城墙恐怕不比往日坚固。”

“是啊……”梁慧勇皱眉道,“这帮蛮夷,一辈子只会搭帐篷筑篱子,竟会利用咱们城墙的弱点了?”

燕思空冷笑:“韩兆兴这个下贱的畜生,自己带兵的时候无能无耻,做了金人的狗,反倒这么卖力。”

“你诛了他九族,他定然想要报仇。”沈鹤轩眯起眼睛,“此贼千刀万剐也难赎罪孽。”

梁慧勇亦恨道:“他害惨了辽东。”

付湛清担忧地问道:“若卓勒泰当真用冰火攻城,可有破解之法?”

沈鹤轩摇头:“没有。广宁城能扛到几时,实在难料。”

燕思空凝重道:“此法攻城,恐怕还有一个糟糕之处。”

“什么?”

“冰块撞击城墙后碎裂,掉落于城墙之下,只要堆砌的数量够多,便会成为天然的云梯。”

梁慧勇脸色一变:“且比云梯还容易攀爬。”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梁慧勇重重叹了一声:“时隔二十载,卓勒泰当真是有备而来,若狼王不发援兵,广宁恐怕……”

“我们也同样做足了防备。”燕思空目露寒光,“二十年前,寡兵孤城的广宁不怕他,二十年后,城坚兵强的广宁更不会怕他,我们一定会守住辽东。”

——

“可有消息了?”封野急急地问向元南聿。

“已经派了三波人去查,现在还没有。”元南聿亦有些紧张,“依目前的情报看来,无法确认那人是二哥。”

“一定是他。”封野沉声道,“我感觉得到,一定是他。”

“广宁总兵刚刚又送来军报,多半还是求援的。”元南聿递给了封野。

封野烦躁地捏着信:“辽东离京师又不远,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眼下急也急不得,只能等。”元南聿沉声道,“朝廷现在调不上兵来,辽东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可能对辽东坐视不管,只是现在……”封野凝重道, “冒然出兵,便是给陈霂可趁之机。卓勒泰尚未进攻,我们还需按兵不动。”说着,他拆开了手中的军报。

之前收到的几封求援信,均是洋洋洒洒写满了利害,只为劝他出兵,可此次的信,只有薄薄地一层纸。

封野心中一紧,莫非卓勒泰已经攻城了?他连忙展开信,而后僵住了,信上只有两个大字:救我。

那字笔力劲挺,矫若游龙,区区二字却是力透纸背,气势迫人,而落款的位置,是一片空白。

封野腾地站了起来,拿着信的手直发抖,元南聿一惊:“广宁怎么了?”

“是他。”封野脸色一片惨白,声音颤抖着,“是他。”

元南聿连忙走了过来,一见那信,也是面色骤变:“这是……二哥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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