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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72)

封野沉声道:“说下去。”

“勇王现在意识到察哈尔问题的严重,但已经晚了,为了保住大同和河套,他不敢分兵。”佘准凝重道,“若察哈尔真的跟陈霂结盟,你就是四面楚歌。”

封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冷道:“就是灭了察哈尔,也不能让其与陈霂结盟,大同是我的根本,河套是我的军费来源。”

“勇王也知道,所以大同府的援兵,你指望不上了。”

燕思空长吁一口气:“还有什么消息?”

“接下来这个,是好消息。”佘准道,“在来辽东之前,我亲自去了洛阳武林盟,要曲盟主发武林帖,号召天下英雄赴国难,来援广宁,已经有十多个门派和许多江湖人士响应,正在往广宁聚集。”

元南聿激动地说:“太好了,江湖上能人异士众多,可以一当十。”

佘准点点头:“虽然人数不多,但滴水成河,总归能派上些用场。”

燕思空朝佘准抱拳:“佘准,谢谢你。”他欠佘准的恩情,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不必谢我。”佘准凝望着燕思空,“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与我客气什么。”

封野看着俩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低声道:“武林盟如此深明大义,若守得广宁,我必有重谢。”

佘准看向封野:“我还有最后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我本可以不告诉你,但念在你冒死救辽东的份儿上,我告诉你,如何抉择,在你。”

封野眯起眼睛:“说。”

佘准环顾众人,薄唇吐出了惊人之语:“陈霂大军正在来辽东的路上。”

第323章

此言一出,三人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脸色都十分难看。

燕思空寒声道:“陈霂亲自领兵?”

“据闻如此。”

燕思空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此前并非没想过,楚军会不会玩儿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换做是他,他或许会这么做,但沈鹤轩不是他。

他更倾向于相信,陈霂没有听沈鹤轩的忠告,所有事都是他一意孤行,而不是沈鹤轩献计,让陈霂暗通蛮夷泄露军情,出兵京师让封长越无法发援,坐看他们和卓勒泰斗得你死我活,再发兵辽东来坐收渔翁之利。这既有损陈霂声誉,也很可能让广宁城破人亡。

如此歹毒的计谋,不像是沈鹤轩这样的人愿意使的。

但依佘准所言,离间大同与察哈尔的亦是沈鹤轩,这严丝合缝、算无遗策的连环计,还有谁能想出来?

他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对沈鹤轩,究竟是高看了,还是低看了。

封野沉声道:“那么京师的危机解除了?”

“不,陈霂分了兵,宁王依旧围着京师,他带了八万大军来广宁。”

“他竟敢冒这样的险?”

分兵便会分掉力量,陈霂甘冒风险,必然是对此行胸有成竹。

元南聿狠声道:“他想在我们两败俱伤之际灭掉卓勒泰,再胁迫狼王从京师撤军,既能赢个救辽东的美名,又能入主京师,这个奸贼……”

元南聿说的没错,陈霂正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而以眼下的形势,他们竟是没有还击之力。

佘准看着封野:“陈霂真正是冲着你来的,如果你不想被他胁迫,唯一的办法……就是走。”

燕思空倒吸了一口气,脑中嗡嗡作响。

诚如佘准所说,若封野不走, 极可能落入陈霂手中,用以胁迫封长越从京师撤出,可若封野走了……

卓勒泰听到陈霂来辽东的消息时,会如何呢?毕竟陈霂此行打得什么算盘,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卓勒泰韬光养晦二十年,以六十岁高龄御驾亲征,耗费军需无数,跨潢水,攻广宁,意图再取辽东,他已经损失了七八万兵马,若就这么无功而返,不仅无法向子民交代,自己也抱憾终身。眼看着广宁城将破,若他是卓勒泰,必然孤注一掷,攻下广宁,以封野和广宁几万无辜百姓要挟陈霂,惟有那样,才不算败。

所以卓勒泰很快就会攻城。

这盘硕大的棋局的关键,只在这几日之内,卓勒泰要想不虚此行,必须在陈霂到达之前攻城,而封野要走,也必须在陈霂到达之前。

可封野一走,广宁就完了。

此情此景,又与知道陈霂举兵去京师时不同,那时封野虽然处境也危险,但只要他们能守住广宁,则一切尚有转圜之余地,可如今就算他们挡得住卓勒泰,又怎么可能在卓勒泰之后挡得住陈霂?!

燕思空有些不敢去看封野的眼睛,他害怕从封野眼中看出犹豫。

以一边陲小城换广袤的江山,谁能不犹豫!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有底气开口要封野舍京师而就广宁,毕竟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良久,封野才缓缓开口:“容我想想。”

燕思空心脏颤动,他微微抬起了头来,犹豫着看向了封野。

二人四目,在空气中不期而遇,如燕思空所料,封野的眼眸中,正闪烁着挣扎。

头一次,封野主动避开了燕思空的眼睛,扭过了脸去,他唤来下人,将自己送回了房间。

他走后,元南聿哑声道:“二哥,就算……狼王走了,我会留下。”

“我也会留下。”佘准毫不犹豫地说道。

燕思空鼻头酸涩,他没有回答。

若封野真的要走,他希望元南聿和佘准一起离开,否则留在广宁,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可他知道他们不会走,就如他也不会走一样,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比命重要。

燕思空轻声道:“聿儿,你去探一下金兵的动向,若卓勒泰也收到了信报,很有可能会突然攻城,要将士们务必做好准备。”

“是。”元南聿朝俩人抱拳,起身离开了。

燕思空看向佘准,刚要张口,佘准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你可是要说,辽东非我故乡,我不必为此送命?你要是再说这些话,我便真的恼了。”

燕思空苦笑一声:“不敢。”他曾经以为佘准只是个爱财如命的情报贩子,可佘准一次次救他于危难,对他情深义重,他深感亏欠,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便是亏欠别人。

佘准似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从前你着我办事,我收你钱财,你不欠我;少时你我二人一同闯荡江湖,你我相依为命,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最后你还覆灭阉党,为我族人报仇,所以我救你、帮你,你不欠我;如今我来援辽东,不是为你,是为辽东百姓,为守住我北境门户,你依旧不欠我。”

燕思空淡淡一笑,心中难掩感激与感动。

“不过。”佘准的表情突然显出一丝局促来,“有一件事,我想求你。”

“你说。”

佘准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在来广宁之前,我去了京师,我想……想与你要一个人。”

燕思空看着佘准,心中隐隐有些猜到了什么。

“若我此次能活着回京。”佘准直视着燕思空的眼睛,坦荡地说,“我想带万阳公主离开。”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心中诧异的同时,许多问题涌上唇畔,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句。

佘准马上解释道:“我与公主至乎于礼,绝无任何逾越。”

“她如今……如何?”

“京中有你还活着的流言,但只是流言,她与大部分人一样,以为你死了。”佘准垂下眼帘,黯然道,“她受够了皇城的生活,受够了被操控与被非议,她说身为大晟公主,便注定一生悲剧,所以她不想再做公主。”

“你会带瑾瑜一起走吗?”

“当然。”

燕思空愧疚地说:“她嫁给我,却不曾有一日体会过为人妻的喜悦,若你能好好待她,与她乐于山水,共享天伦,让她幸福安定,我感激不尽。”

佘准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深情道:“我定会好好待她,她不是大晟公主,也是我佘某一个人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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