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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75)

封野点了点头,但暗中给元南聿使了眼色,意思是盯着梁慧勇。

——

暮色降临后,燕思空命下人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单独宴请付湛清。

付湛清依邀前来,看他神色,显然并不意外。

“燕太傅。”付湛清深深作揖,“晚辈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客气了,狼王不过吓唬你,他不会杀你的。”燕思空轻笑,“ 你还不值得他杀。”

付湛清讪道:“今日在太傅大人面前丢丑了。当年大人为平梁王之乱,独身使敌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收复一城,跟我现在年岁差不多吧。”

燕思空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许久前的事,我早忘了。”

“便是几年前,大人出使察哈尔,硬生生从朝廷手中抢走了与察哈尔的缔盟,为封家军稳固了大后方,那也是轰动天下的事件。”

“你的老师,可是最不喜欢巧言令色之人。”燕思空调笑道,“当年他就看不上我,他怎么就看上了你呢。”

付湛清也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说:“其实老师说过……”

“说过什么?”

“说……说我与大人,有点像。”

燕思空挑了挑眉。

付湛清有一丝紧张,他忙道:“大人是人中龙凤,绝世英才,绝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这话说出来,确实显得我自吹自擂。”

燕思空哈哈笑道:“我懂了。”

“大人懂什么了?”

“我懂沈鹤轩为何将你收入门下。”燕思空淡笑着看着付湛清,“你若不懂,便回去好好的想,仔细的想,这才不辜负你老师对你的期待。”

付湛清转了转眼珠子:“多谢大人提点,晚辈一定好好的想,仔细的想。”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敢对狼王说,狼王也懒得听你说,必然是只能对我说的,或者,专门对我说的。”燕思空亲自给付湛清倒了酒,“说吧。”

付湛清举起酒杯,敬了燕思空一杯,二人对饮。

放下杯盏,付湛清叹了一口气:“楚王本打算派老师来,但老师提议先由我来探探虚实,老师确有许多话,要我转达太傅大人。”

燕思空静静地听着。

“大人给老师的两封信,老师都收到了,第二封信……”付湛清苦笑道,“老师气得大发雷霆。楚王在绝大多数事上都很依仗老师,但楚王对皇位执念太深,因与卓勒泰暗通一事,老师与楚王险些翻脸,他是坚决反对为争皇位而牺牲辽东的,但他没能阻止楚王,后来他见大势不可挽回,只好将计就计,劝楚王分兵来广宁,一来救辽东,二来围狼王。”

燕思空冷笑一声,与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人。”付湛清忧虑道,“不得京师,楚王是绝不会罢休的。如今狼王在京畿之布兵,多于楚军,且有城可守,粮草充足,若狼王不退,楚王恐怕打不进去,可楚王不退,狼王不得自由,如此僵持下去,只是两败俱伤,苦的,还是无辜的将士和百姓。”

“这道理我岂会不懂。”燕思空看着付湛清,“可你觉得狼王会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付湛清叹道:“是啊,可待我返回大营,楚王就要派兵攻打广宁了。”

燕思空闷头喝了一杯酒。

“大人。”付湛清凝望着燕思空,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狼王非让出京师不可,与他什么,他才会答应?”

燕思空直视着付湛清,勾唇一笑:“你说呢?”

付湛清眨了眨眼睛:“晚辈不敢妄自揣测。”

燕思空又喝了一杯酒,心头思绪翻涌,付湛清的这个问题,正是他绞尽脑汁在思索的。

“大人少喝几杯吧。”付湛清温言劝道。

“我还未醉过。”

“是啊。”付湛清淡淡一笑,小声说,“大人怕是只醉人。”

“什么?”燕思空没听清。

付湛清抬头看着燕思空:“大人一心为狼王筹谋,为广宁竭力,可为自己着想过?”

“烂命一条,有什么可着想的。”燕思空嗤笑道,“我烧楚军粮草时,便没打算活着回来,奈何老天爷不收我,还要罚我继续在这红尘中挣扎翻滚。”

付湛清皱起了眉:“大人怎会这样想?大人在我心目中,是出尘脱俗的天人,理应有一个好前程,或好归处。”

燕思空失笑:“你太高看我了,也不知你到底听了什么市井传言,那些说书的,为了多赚几钱茶水,可什么都编得出来。”

“我不听旁人的,眼见为实。”付湛清道,“而且,老师口中的大人,也与世人说的不一样。”

“啊,也是,你在市井之中,又怎会听到关于我的好话呢。”燕思空笑道,“他们都叫我……嗯……‘骑墙公’,没错吧?”

付湛清垂下了眼帘:“世人不懂大人,有朝一日,若我能登阁拜相,我必为大人正名!”

“不必了。”燕思空轻轻摇摇头,“我犯过很多难以弥补的过错,背叛、利用过很多人,遭天下人耻笑,并不委屈,我不在乎身后之名,只在乎生时的未完之事。”

付湛清的眼眸中难掩伤感。

“湛清,也许这是你我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你确有几分像我,望你不必犯我犯过的那些错。今后无论身居庙堂与江湖,无论做什么官,为谁的臣,都以民为重,以社稷为重,复我大晟海晏河清、威加宇内的太平盛世。”

付湛清眼眶一热,他站起身,朝着燕思空深深鞠躬:“晚辈,谨记于心,莫不敢忘。”

燕思空也站了起来,朝他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26章

离开驿馆后,燕思空径直去了城楼,找已经多日不得回府的元南聿。

前些日子是为了备战和守城,卓勒泰败走后,元南聿要盯着梁慧勇不会过河拆桥。尽管梁慧勇曾帮过他们,为人也忠义磊落,但难保其不会为了顾全大局将他们卖给陈霂,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能活着走到今天,首先就不能轻信任何人。

因而元南聿几乎寸步不离地把持着城门,用封家军替换了广宁将士。

俩人一照面,元南聿就抢在燕思空前面说道:“我这边刚接到信报,潢水的冰化了,金兵被楚军堵在了潢水前。”

“好!”燕思空亢奋地叫了一声,“金狗的死期到了!”

卓勒泰渡潢水的时候,尚能从容过河,如今落荒而逃,那么多兵马不可能一下子跳上船,若分批渡河,谁都想先逃,留在岸上的将溃不成军,且势单力薄,成为待宰羔羊,因此必须同进退。”

元南聿忧虑道:“但楚军兵马寡于金兵,如今金兵以必死之心对抗,楚军很可能被击退。”

他们虽然和陈霂是死敌,但这个千载难逢的歼灭金兵的机会,是大晟等了百年的,陈霂必须赢。

燕思空道:“你放心,有沈鹤轩在,他们逃不掉。”

“他会如何?”

“若我是他……”燕思空勾唇一笑,“此时金兵背水一战,有必死之心,自然勇猛无比,楚军肯定挡不住,一战佯败,暂时撤退,在金兵分批渡河时再杀回来,趁其不稳,半渡而击之,金兵必溃!”

元南聿点了点头:“好计。”

燕思空暗暗思忖着什么。

“二哥,你在想什么?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原本是找你办一件事,现在变成了两件。”燕思空盯着元南聿,目光灼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元南聿咽了咽口水,他熟悉燕思空这个眼神,这是他二哥要算计人了:“你说。”

“第一,你派人去寻百匹白布,缝成几块城门那么大的布。”

元南聿吃惊道:“你要做什么?这一时间上哪儿弄那么多白布?”

“稍后我再告诉你,去全城的布坊找,不行就去丧葬铺、去百姓家找,床褥,衣物,寿服,什么都行,务必要快,今夜就要准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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