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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95)

——

燕思空忙完已是清晨,他困倦不堪,竟然伏案打起了瞌睡,直至敲门声将他唤醒。

他慌忙坐了起来,看着桌上一片狼藉,边收拾边道:“谁啊。”

“燕大人,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封野的声音。

“下官仪容不整,请世子稍候。”

门外传来封野的低笑声。

燕思空赶紧把文稿都塞到了床底下,需要给佘准的则压在了烛台之下。

封野不耐烦起来:“还没好?”

燕思空这才去打开了门。

封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步入屋内:“你忙活什么呢?”

“刚醒。”燕思空打了个哈欠。

封野环视四周,微微蹙起了眉:“可曾有别人来过?”习武之人,感官极为敏锐,他觉得屋内有些不寻常,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燕思空心中咯噔一下,又打了个哈欠,边用布巾擦脸,边道:“不曾啊。”

“你昨夜没睡好吗?”

“好得很,这些时日太累了,一觉到天明,只是睡一晚还不够解乏,还是倦得很。”燕思空转身去穿外衣。

封野走到床边,突然弯下腰,用手探了探床铺,凉的,他眼神一暗。

燕思空齐整好衣物,才转过身来:“你用早饭了吗?现在就去拜访葛大人?”

“……我在等你,下楼用饭吧。”封野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燕思空。

“走吧。”燕思空也看着他,在等他先自己一步离开房间,否则他不安心。

俩人隔空对望了一弹指,心中各有所思,才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吃过早膳,他们与梁广一同前往总督府。

门房领着他们步入府邸时,燕思空想着马上就要见到葛钟,呼吸一下比一下压抑,他双拳在袖袍中紧握,额上青筋暴突,每走近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定力。

“燕大人,你没事吧?”封野见燕思空脸色惨白,心中疑窦丛生,从早起到现在,燕思空的一系列举动都很不寻常。

燕思空摇摇头:“我略有不适,没什么大碍。”

十一年前,封野只有八岁,自然不会知道葛钟就是当年审理元卯一案的巡按御史,他很庆幸封野不知道,否则他反倒不好下手了。

突然,屋内走出一个两鬓掺白之男子,精瘦、鹰钩鼻,似乎身体有恙,眼窝深陷、面有菜色,整个人形如骷髅。

燕思空犹如被人当胸捶了一击重拳,身体一顿,心口震痛,脑中也呈现短暂地空白。

葛钟!

十一年过去了,此人之面目还深深烙印在他眼前,他一眼便能认出!

葛钟老远就拱手施礼:“世子,梁大人,老朽有失远迎。”

“哎呀,葛大人。”梁广忙道,“葛大人大病初愈,何须如此多礼啊。”

封野也拱了拱手:“葛大人。”

燕思空定定地望着葛钟,浑身如坠冰窟,冷得他发梢都根根崩紧,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卑鄙下作的老匹夫,他恨不能现在就食其肉、寝其皮!

“燕大人?”封野瞪大眼睛看着怔愣于原地的燕思空,忍不住推了推他, “你若身体违和,便回去休息吧。”

燕思空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展开袖袍,深深地朝葛钟躬身,阴沉的嗓音徐徐说道:“下官参见总督大人。”

“这位是?”葛钟看向燕思空。

梁广道:“此乃燕思空燕大人,两榜进士,现在正为太子侍读,此次随军做了文书,出使夔州,屡献良策,立了不少功劳。”

“哦,燕大人真乃青年才俊,幸会。”葛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燕思空,觉得此人略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什么。

燕思空道:“不敢当。下官身体不适,精神恍惚,还望总督大人见谅。”

“无妨,我也是大病刚愈,虚得很。”葛钟笑了笑,“世子,二位,请上座。”

封野和燕思空走在后面,他压低声音道:“回去让医官给你抓副药,我看你都快要晕过去了,早知道不带你来。”

燕思空摆摆手:“只是太累了,今晚再好好休息一晚,定然无碍。”

落座之后,葛钟关心地问起了前线之局势,梁广也如实相告。

提起陈焕,葛钟频频叹息。

燕思空趁机道:“听闻总督大人与梁王曾经交情甚嫣?”

葛钟严肃道:“我在两湖做官,与梁王确有私交,但他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我自不能姑息。”

燕思空夸赞道:“总督大人深明大义,不惜性命以正清白,此忠贤之心精贯白日,乃我大晟群臣之表率啊。”

葛钟拱手道:“日月可鉴,为臣者自当披肝沥胆,以碧血丹心,报陛下之浩浩皇恩。”

几人纷纷恭维了一番。

梁广又提到荆州城内混乱,要与葛钟商议如何整顿军民,以及如何调集粮草运往洞庭湖。

燕思空默默在一旁注视着葛钟,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猎物。

第81章

谈到最后,又回到了战事上,梁广对此十分忧虑,因梁王手下有水师名将,战船充足,水兵训练有素,如今还占据了洞庭湖的地利。

他们在弱势之下扭转局面,接连拿下夔州、荆州,将梁王逼至洞庭湖决战,已是殚精竭虑,损伤惨重,若在此功亏一篑,岂不遗恨千年。

“赵将军与狄江军已上书朝廷再搬援兵,南昌、九江将出兵两万,到时与我军夹击,必可破之,但眼下的问题是……”梁广道,“他们还在整兵,少说也要半个月呀。”

“我们的粮草还能撑半个月吗?”封野问道。

梁广摇摇头:“勉强,叛军更加不会拖延时间。”

葛钟道:“我与刘知府会竭尽全力筹措粮草,以供前线之需。”

“葛大人能否在两日之内筹出千石,先送过去?”

“这……”葛钟皱了皱眉头,颇为难的样子,但最好还是允诺,“好!”

“下官还有一事想劳烦葛大人。”燕思空道。

“燕大人请说。”

燕思空看了看梁广:“下官想请葛大人修书一封,劝降梁王,长史大人以为如何?”

葛钟叹了口气:“我劝若是有用,又何至于此啊。”

“梁王将两湖官将或杀或囚,惟独只是将葛大人软禁,说明梁王对葛大人心存敬畏,这封书信并非真的要劝降,而是要拖延些时日,以待援军,梁王的亲侄、儿媳、孙子都在城内,或可以此入手。”

梁广抚须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如今也只有葛大人的话有足够的分量。”

“如此,我自当义不容辞。”葛钟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写,诸位候我片刻。”

“有劳。”

葛钟起身去了书房,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手中拿着写好的信笺,交给了梁广。

梁广摊开信笺,三人一同看了一遍,葛钟在信中晓之以义、动之以情,言辞凿凿,十分恳切。

“好!”梁广拱手道,“有此信函,定叫梁王坐立难安,我这就命人快马送去。”

“梁大人,不若交给世子吧。”燕思空道,“下官以为,此信应暗中交到梁王手中,不能让他账内将士知晓,否则梁王会以为我们在使离间计,反而弄巧成拙。”

“燕大人思虑周全。”葛钟道,“不可派信使前去,应让一名斥候偷偷递至梁王手中。”

梁广点点头,将信交给了封野:“世子,此事就交付于你了。”

封野抱拳:“长史大人放心。”

葛钟留他们在府内用午膳,他们婉言推辞了。

离开总督府,燕思空做出晕眩的样子,封野皱眉呵斥道:“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你不要出来了,我送你回驿馆吧。”

梁广愣了一愣,显然是对封野这般埋怨的口吻感到不适,毕竟听来太过亲密了。

燕思空苦笑道:“梁大人,下官不才,身体有些虚,今日不便助你处理公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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