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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暖暖的好/明珠(199)

因为要赶在三月份之前出成果,考古队任务繁重。哈格尔机场也因大雪临时关闭,加上下雪后城镇间的大巴车班次变少,所以大家都打算在昌河过年,不肯休息。考古队员每天加班加点地复原、解读从古城里发掘出的文书。

孟缇有时候也会跟过去看他们修复古代文书。现在修复的都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文书,上面的文字她完全不懂,不过并不妨碍她看得津津有味。带队的蒋也夫很满意她的热情和态度,往往一边指导修复工作,一边为她介绍说明。

这间简易的工作室里,最外行的显然就是她了。

发掘出的文献小部分是用西域一个小国的文书书写,大部分是突厥语如尼文。北疆气候干燥,因此文书上的字迹异常鲜明。南北朝末期,虽然已经有了纸张,但为了书籍能保存得久,多半还是用绢本,只有一小部分是纸张。这群人里只有蒋也夫懂得少量的突厥语,所以解读工作一直没办法展开,目前所有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修复和拍照。

太专业的事情孟缇做不来,也只能在一旁观看考古队员往文献上喷水,给文献碎片加编号,再根据绢本的结构字迹拼成原状。倒是赵初年在此时显得颇有用武之地,他编了个小程序来处理文献的照片,在计算机上拼图。

蒋也夫对此大为赞赏,拍着程璟的肩膀,“你这个表哥很不错嘛。”

收获虽大,但遗憾总是存在。一起出去吃午饭的时候,孟缇听到考古队的一行人闲谈,说直到现在也没发现汉语的文献。在昌河这一带,距丝绸之路的北道有一百余公里,不远不近的距离,汉文化也许还没有辐射到此,相当遗憾。

谁知当天下午就有了惊人的发现。

吃完饭回到那间小工作室,施媛和程璟马上去检查一件帛书的修复情况。他们从昨天开始负责修复的那件砖头开关的帛书。帛书写在一段长绢上,然后整齐地折叠在一起,但因年代太久,千百年的螺压使帛书的折叠处断烈、粘连在一起,像一块规则的长方形砖块。为了使它揭开后的顺序不乱,施媛和程璟在他们能找到的最大的搪瓷盆内注入了蒸馏水,铺上塑料窗纱,将帛书放入了盆内。泡了足足一个上午,现在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们用窗纱一层层地提取出绢,再用小起子慢慢地将绢布一页页分开,平放在那张三米宽的工作台上。

施媛“啊”了一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家发现这件帛书的碎片居然全部是用汉字写成。

当时孟缇正在看一本古代文献,听到声音也扔下书围了过去,着急地问:“写了什么?”

赵初年错了错身体,让她站在身边。孟缇这段时间一直避免跟他正面接触,但此时略一犹豫,还是挤了过去。

那件帛书跟她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并无太大区别,只能从细密的纹路上分辨出那是陈旧发黄的绢布,那些纹路是那么的沧桑,黑色的字迹却异常分明,字体相当漂亮,有点像飘逸版的楷书,又或者接近行书——但孟缇知道那不是楷体。

蒋也夫到底是行家,伸手指了指其中某页,颔首大赞:“这笔字极赞,很像《月仪帖》。”

大家都在表示赞同,只有孟缇这个外行一头雾水,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沉浸在看到中文文书的喜悦中,没注意到她的问话。孟缇正打算再问一次,赵初年接过了话,微微抬高了声音,“那是西晋时的一张名帖。”

“没错,我最喜欢其中的几句诗:山谷路限,不能翻飞,登彼崇邱,延伫莫及,不胜眷然。”蒋也夫的情绪高涨,手从窗纱上拂过,但没敢触及那薄而脆弱的绢帛,问赵初年,“实际上,《月仪帖》不但书法成就高,文字也非常优美。初年,你记得很清楚嘛。”

赵初年微笑回答:“我小时候多次临摹过这张帖。”

一位博士生说:“我记得这是索靖送给挚友的文吧?”

“挚友吗?我觉得更像情书。”施媛笑眯眯的。

“情书?当然不是,就你乱想。”蒋也夫拍了一下施媛的头,“要说情书,这张上的字才更像情书。”

大家都低头去看,孟缇也盯着他手指的方向。她下意识念出来,“道之去远,我劳如何。深谷杳杳,而君是……”接下来那个字模糊不清,几近草书,她自然就顿住了。赵初年在她身边,用不高的声音回答她的疑问:“涉。‘跋涉’的‘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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