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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暖暖的好/明珠(204)

男人喘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背,又看着身边的儿子,费力地说:“初年,你明天去找你二伯。”

“爸,你……”赵初年脸色一僵,他嗅到了不祥的味道,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经常有的预感,并且越来越明显。

“之前是我糊涂了,我今天听到你跟你二伯的话了。”中年男人停了停,“我不应该让你们跟着我受这种苦。”

“吃点苦而已,没关系。”赵初年面不改色,将水杯放到书桌上。他向赵知予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从另一边的床头上拿起毛巾,小心地擦了擦父亲的嘴角。

“不是……有关系的。我对不起你。”

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起下午的事,那时他在昏睡,有心想说话却无力起身。来人来找他们,却被赵初年赶了出去。那个人的声音虽然十几年没有听过,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正是他的二哥。

“初年,这都是我……的错。”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窗外风大雨大,这屋子的窗户玻璃之前就破了一块,还是赵初年去找房东拿了几块油布堵上的。雨点敲着油纸,风吹着油纸,声音混合成连续不断的怪异呼啸声,时大时小,好像恐怖片里的声音特效。

风雨凄苦。

“你二伯……是好人。”中年男人说,“他会照顾你和知予的……”

赵初年蹙着眉头,静了一会儿,他年轻不大,但脸上已经有了大人才有的稳重表情。他永远都记得父亲那句决裂的话——“我宁愿葬身荒郊野外,也不会和赵家有任何关系”,而现在,父亲居然会说出这种认输般的软话,看来他是真的病糊涂了,或者说,病得太重了。

赵初年记得下午来访的男人。他和父亲面容十分相似,和父亲的疾病缠身潦倒落魄的样子完全不同,那位二伯衣冠楚楚,乘坐豪华轿车来去,跟之前那位所谓的大伯一模一样。虽然他在父亲病床前默默流泪,但赵初年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是真实的。

那位二伯最后红着眼睛说,要送父亲去治病,接他和知予离开,他也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就算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告诉病重的父亲,只说:“爸爸,我会照顾妹妹的。您好好养病。”

“你们要读书……”

赵初年点头,“我知道,我会送妹妹读书。爸爸,您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

赵知予一直盯着父亲削瘦的脸,咬着嘴唇没吭声,此时却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指了指屋顶的瓦,又指了指床上的被子,“哥哥,雨漏到爸爸的被子上了,还有那边的地下……”

赵初年抬头一看,雨水顺着破瓦片滴了下来,风雨声有越来越急促之势。

床就在破瓦片下方,他一个小孩子根本搬不动那张笨重的老式床。赵初年想了想,扶着父亲重新躺在床上,然后去墙角找了块糊窗户剩下的油布遮住被褥。雨水顺着油布往下流,落在黑糊糊的看不出颜色的地面上。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屋子里其他的地方也开始漏水。这房子太旧了,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出了问题。赵初年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和盆放在漏雨的瓦片下方。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碗里,潮气弥漫着,令人心慌。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赵知予也跟着他忙前忙后,虽然她确实帮不上忙。

赵初年心疼得不行,“知予,你去睡觉吧。哥哥上屋顶去堵漏洞。”

“屋顶?”

“嗯,这场雨还会下很大。如果不堵起来,可能今天晚上我们就会泡在水里睡觉了。那样可不行。”

两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小,怕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听到。他的精神和体力都不济,经不起一点刺激。

赵初年从墙角拿起雨衣披在身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手电,抓起一卷油纸搭在臂弯,拉开房门。

黑沉沉的天就像巨大的嘴,吞噬着世界。谁说春雨绵绵?哗啦啦的雨就像在哭泣一样。窄窄的屋檐下,雨水一股股地从瓦片中流下来。赵初年打了个哆嗦,摸索着走了几步,摸到了那架斜靠着屋檐的木梯。木梯是房东的,前两天才用过,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

门开了,赵知予小跑到他身边,“哥哥,我陪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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