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魔 王(110)

“她走了!”

“走了?”陆健儿点点头,做出评论:“走也应该。”

金玉郎冲到了他面前,双手抓住了他的睡袍前襟:“陆兄,我不能让她走,我可以向她解释,我还能解释,我一定可以让她同情我原谅我。现在我求你帮帮忙,帮我把她找出来,只要能够见到她,我就一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陆健儿低头看着他,见他脸色惨白,眼睛通红,满口的“可以”和“一定”,简直就是疯疯癫癫。对待这样的金玉郎,他身为朋友,就不便继续看热闹了,试着把金玉郎的双手扯了开,他说道:“帮忙可以,不过她要是已经离了北京,我就没办法了。”

金玉郎连连点头:“好,好,你就帮我找找北京城里,她怀孕了,她不舒服,她肯定走不远。”

陆健儿派出人马,满城的寻找段人凤,火车站自不必提,连大小旅馆都搜遍了。金玉郎坐在陆健儿的书房里等消息,一整天里就只喝了点水。陆健儿冷眼旁观,暗自纳罕,没想到他还真是个情种。

等到了傍晚时分,陆家人马陆续的回来报告,每一批都是一无所获。等最后一批人马报告完毕了,陆健儿关上房门,对着金玉郎说道:“玉郎,我看你的当务之急,不是坐在这里长吁短叹,而是要多加小心,提防你那太太杀你个回马枪。”

说完这话,他见金玉郎垂头呆坐着,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便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听没听见我的话?你小心点。”

金玉郎终于抬头望向了他:“你不是说,只要我把消息提供给你,余下的事情就全包在你身上吗?”

陆健儿一听他忽然质问到了自己头上,便立刻暗暗的起了戒心:“我这话说错了吗?难道我让你动手出力了不成?”

“我告诉你,段人龙临死之前留了一封血书,我太太就是收到了那封血书才走的!这封血书是怎么传出来的?段人龙那帮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陆健儿被他质问得一时没了话:“这……”

“我不管是有人活着逃出来给我太太送了信,还是你的人里头有内奸,我只知道我该做的我都做了,是你毁了我的家庭,是你害了我!”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也许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恨我,因为我不听你的话!你的人在火车里乱开枪,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你也想杀我!”

然后他扑向陆健儿,开始发疯。

陆健儿生平第一次见识了金玉郎的真正战斗力,结果发现如自己所料,这小子还真不是块打架的材料,平时他的言谈举止都偏于文弱,倒也算是一种藏拙。

金玉郎真是疯了,豁出命去对着他乱踢乱打。陆健儿看了他这个只攻不守的打法,发现自己随便挥出一拳,都能打出他的内伤来,因为实在是胜券在握,所以反倒有点不好下手,如果对方是个和他势均力敌的壮汉,那就好办了,那他早和对方拳来脚往的打起来了。

稍微费了点事,他设法抓住金玉郎的手腕,将他反剪双臂按在了写字台上:“我可怜你丢了老婆,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也给我冷静冷静!”

金玉郎猛的一个打挺,从他手下跃了起来:“都是你们害我!全是你们!你们就是看不得我过好日子!你们就是故意的要让我妻离子散!”

然后他为了摆脱陆健儿的钳制,向前一挣一冲,结果用力过猛,不但挣脱了陆健儿的双手,还一头撞上了前方的墙壁。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他捂着脑袋,靠着墙壁慢慢的溜下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陆健儿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挺有耐性的看着他,心里微微的也有点生气,但是气得有限,因为对于不听话的、非要和段人凤结婚的金玉郎,他此刻真是忍不住要幸灾乐祸。

金玉郎在墙上狠撞了一下子之后,倒是渐渐的清醒过来了。

他依旧是恨陆健儿,这究竟是理所当然的恨,还是一时迁怒?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他的完美家庭已经毁灭了,最爱他的、肯为了他死的女人,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逃与不逃,都是一样的。段人凤如果不再爱他了,那么她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她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他的恨字上头,又加了个悔字。悔恨啊,悔恨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恨”通常是冲着别人的,“悔恨”则常是对着自己来的。悔恨的金玉郎没了精气神继续发疯,捂着头上的一个大包,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转身推门走了。

陆健儿没追他,也没留他,随他去,倒要看他能闹到什么地步。

金玉郎一走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他一点音信也没有,陆健儿派人到他家门口看了看,他家大门紧闭,从早到晚也不见人出入。

到了第四天,陆健儿忽然怀疑段人凤当真杀了个回马枪,于是心神不宁的亲自来了金宅,想要看看金玉郎是不是还活着。结果推开大门向内一走,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金玉郎。

金宅静悄悄的,一个仆人都没有,只有金玉郎独自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脚旁放着一只洋酒瓶子,瓶子里只剩了一点儿酒底。

陆健儿走到了金玉郎面前,饶是一直有风吹着,他还是嗅到了一丝酒气:“不是不喝酒了吗?”

金玉郎仰起脸,迟钝的转动眼珠望向了他:“来了?”

他并没有面红耳赤,然而动作是慢的,舌头是硬的,分明已经醉了。在看清了陆健儿之后,他低了头,含混不清的又道:“闲着没事,喝点儿。”

陆健儿迈开步子,自顾自的游览了各间屋子,发现金玉郎的这个理想之家是不错,没有什么华丽的陈设,然而处处都是舒适温馨的,窗帘桌布的花色也明快清凉,确实是个可爱的现代家庭。最后回到了金玉郎身旁,他问道:“人呢?怎么连个仆人都没有?”

金玉郎垂头答道:“都打发了。”

“那你怎么过日子。”

“不过了。”

“活着就得过啊。”

“不活了。”

陆健儿嗤笑了一声:“要闹自杀?”

金玉郎摇摇头:“不自杀,我怕疼。”

然后他举起酒瓶,将最后一小口酒倒进了嘴里。酒精是个玄妙的东西,有时候让他的胃疼如刀绞,有时候又能在他的肚子里点起一小团火,像他去年冬天买回来的小洋炉子似的,炉膛里也就只有那么一小团火,但是足以让屋子暖和起来。

他现在就是靠着这一小团火活着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离了段人凤,竟然真的就活不了。

他想她,特别的想她。他已经发现她卷走了他大部分的财产,但是他不恨她——纵然将来有朝一日要恨她了,也绝不会是为了钱。

他不许他和段人凤的感情,染上金钱的铜臭。他们的爱情是最纯洁的,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只能是纯粹的爱恨情仇。

他想她,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他不知怎样才好,只觉着除非睡了或醉了,否则每分每秒都是痛苦,没有一刻能想开,没有一刻能解脱。

于是,因为睡不着,所以他重新拎起了酒瓶。

第90章 世界的另一边

陆健儿一直认为自己对金玉郎够意思,真拿这家伙当好朋友,结果这一次,他有了个新发现——怪不得金玉郎总对他闹别扭,原来他还真是不大尊重这家伙,否则不能解释为何他一看见金玉郎借酒消愁,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