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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140)

如此僵持了半个多月,陆健儿接到军令,带兵后撤,把阵地留给了旁人防守。他一时间闲了下来,便也回京休息。结果到家之后,他发现金玉郎已经失踪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陆家上下全没见过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回了来。陆健儿纳了闷,立刻派出人马找他,结果不出两天就有了消息。陆健儿顶着烈日,亲自出马,把金玉郎堵在了家里。

金玉郎这个家,乃是他新租下来的一所小四合院,陆健儿闯进来时,他正在院内新搭的凉棚下吃水果,凉棚里摆着两张大躺椅,他占了一张,另一张上面铺着小褥子,睡着他的光屁股儿子。院内另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娘们儿,和金玉郎相对而坐,是这个家里的奶妈。金玉郎叼着一只桃,胖娘们儿啃着一只梨,二人一团和气的在凉棚底下避暑,旁边还摆了一盆冰块,冰块里镇着几瓶橘子汽水。

大热天的,能在家里过上这样的生活,就要算是享受了,金玉郎正是舒服,猛地看见陆健儿闯了进来,一颗心登时往下一沉。捏着桃子站起来,他看着陆健儿,嘴唇动了动,然而因为实在是无话可说,所以最终只哼出了一声:“哥……”

陆健儿在看清了院内的情形之后,冷笑了一声。

然后他大踏步走过来,先弯腰从那冰盆里拿出了一瓶汽水。在凉棚柱子上磕开了瓶盖,他仰起头一口气灌了一瓶进肚,然后痛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胖娘们儿见势不妙,悄悄的起身抱起孩子,溜回了房里。金玉郎孤零零的直面了陆健儿,知道陆健儿这回饶不了自己,所以有点怕:“陆兄,你也回来啦?”

陆健儿环顾四周:“你这是自立门户、自己过上了?”

“不是,我一直在给孩子找人家,这不是还没找到吗,就把他放在这里先养着。”

“你要是和那孩子父子情深,我也不能一定要让你们骨肉离散。你可以和淑媛退婚,和我陆某人一刀两断,那我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干涉你任何事。”

金玉郎瞄了他一眼,嘀咕道:“也不会给我一分钱了。”

“你胆子这么大,骨头这么硬,还稀罕要我陆家的钱?”

金玉郎舔了舔嘴唇,没了话讲。

第116章 好人家

陆健儿想自己对金玉郎一定是太纵容了,惯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了。周围的人谁敢这么阳奉阴违的哄骗他?谁也不敢,唯独这小子敢。人人都知道他喜欢金玉郎,金玉郎这就是恃宠而骄,就是故意的要挑战和降服他。

亏得这小子不是个姑娘,亏得他陆健儿没有断袖之癖,要不然就完了,要不然这金玉郎能把他活活拿捏死。他要的是个能陪伴他的弄臣,不是一个专门惹他生气的佞臣,金玉郎要是总这么和他对着干,他可受不了。

他不能打他,双方力量相差悬殊,打他和打大姑娘是一样的,打赢了也没脸,也不解恨,既是不能对他动武,就得换个方式教训,于是他开了口:“玉郎,我的想法,你很清楚,但是你明知故犯,一定要让我不高兴,你的想法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金玉郎在这沉默的短暂片刻里,已经镇定了下来。听了陆健儿的话,他没急着回答,转身把自己坐过的躺椅摆正了,他上前搀了陆健儿的一条手臂,像恭敬老太爷一样,把陆健儿扶到了躺椅前:“你先坐,坐下了我们慢慢说。”

外头的太阳确实是大,于是陆健儿一屁股坐了下来——没躺,只是坐着。金玉郎后退一步,先是下意识的想要坐到旁边的躺椅上去,可是一转念,他又改了主意,打算可怜巴巴的蹲到陆健儿腿边,然而脑筋又一转,他还是坐上了椅子。

不能直接就开始装可怜,今天这件事情,不是装装可怜、说说好话,就能解决的了。

垂头望着地面,他低声开了口:“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也在着急。只是我觉得他可怜,想给他找户好人家。要不然,就算把他送走了,我心里也放不下他,一辈子都要惦记着。”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要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在乎,那我成什么了?我不成坏人了嘛?”

“你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金玉郎一歪头,做了个思索的姿态:“我……我觉得我不坏。我是害过人,可那都是迫不得已,并不是我故意的要去害人取乐。要说我哪里不好,我也就是个没本事、没出息罢了。可我没本事没出息也碍不着旁人啊,要不是段人凤卷走了我的钱,我一辈子不成器,也照样有饭吃。”

他这样认真的思索与回应,让陆健儿反倒不好再继续阴阳怪气。但是凭着他对金玉郎的了解,金玉郎这一番表演,也绝不会让他软了心肠。

“既然你是个好人,狠不下心送走那个孩子——”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说完了后半句话:“那我就替你做一回恶!”

然后他迈步就往房里走。

金玉郎还存了一肚子天真动人的言语没有讲出来,万没想到他会临时改换战场,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去追,然而那陆健儿腿长步大,三步两步就已经进了房内。等他跑进去时,眼前情景吓得他满头短发几乎一起直竖——陆健儿抓住了婴儿的一条小腿,已经把那孩子倒拎起来了。

胖奶妈子一点也不济事,吓得靠了墙,那孩子大头冲下的被陌生人拎了,也是哇哇大哭。金玉郎见势不妙,婴儿的嚎啕又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下一秒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陆健儿面前。双手紧紧攥了拳头,他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要杀了他!

但是两只手抬起来又放了下,他哆嗦着发出了声音:“你要干什么?”

陆健儿的眼珠子泛了红,一贯木然的面孔,隐隐现出了一丝狰狞:“帮你一了百了。”

金玉郎伸手要去接孩子,可陆健儿抬手一躲,把那孩子像个玩意儿似的在空中一甩,孩子的哭声随之惨厉起来,尖锥锥的扎进金玉郎的脑子里去,于是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和那孩子之间的羁绊:那小生命痛一分,他会跟着痛十分。

房内是陆健儿,房外是陆健儿荷枪实弹的随从,他走投无路,打也打不过人家,抢也抢不过人家,急得只能是哭:“陆健儿,你不能这样,你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你爱你的儿子,我也是一样啊。”

然后他“扑通”一声,下了跪。

双臂紧紧搂住了陆健儿的腿,他仰起脸来向他哭诉:“我再也不敢骗你了,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他送走,我说到做到,否则我们两个都任你处置。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我发毒誓。”

陆健儿低头看着金玉郎,有点惊讶,因为从未见过这小子如此激动过。纳罕之余,他也冷静了些,心想自己若是真把未来妹夫的亲生儿子摔死了,也不是事,如果金玉郎这回真受了教训,肯乖乖的把这孩子打发掉,那岂不是更好?

这么一想,他把那孩子往旁边床上一扔,然后对金玉郎说道:“好,那我就给你三天。希望你不要再耍花招让我失望。”

金玉郎起身扑向床边,先把孩子抱起来了,随即转向陆健儿,连连的摇头:“我不敢,我不敢了。”

陆健儿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迈步走了出去。金玉郎站着没有动,直等听见外面院门一响,那一行人确实是离去了,他才靠着墙壁,缓缓的瘫坐了下去。

婴儿哭声渐歇,在他怀里抽抽搭搭。他直着眼睛向前看,良久的不言不动。胖奶妈子靠了另一面墙,最先回了魂:“先生,您这是招惹了什么仇家啊?用不用赶紧躲一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