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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142)

金玉郎猛的抬了头:“姐姐你答应我啦?”

白小英翻了个白眼,这白眼翻得漂亮,眼波横飞:“不是说了吗?就管你一间屋子三顿饭,多了没有!”

金玉郎回头四顾,见咖啡馆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便欠身向前凑过去,在白小英的额头上用力一吻。白小英刚要嗔他,他已经坐了回去,同时给了白小英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你救了我们两个的命。”他高兴得坐立不安,抄起勺子吞了一大口冰淇淋:“姐姐,我对我真好,我一定会报答你,一定!”

白小英到这咖啡馆来,本是打算会一位男朋友的,她没计算好时间,到得稍微早了一点,结果遇到了金玉郎,导致她下午的幽会化为了泡影。

她用汽车将胖奶妈子以及孩子——她自作主张,给那婴儿起名金宝儿——全带回了家。胖奶妈和金宝儿在白宅角落里得到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各色陈设一应俱全,足够一大一小两个人住的。金玉郎非常满意,等奶妈子和金宝儿安顿下来了,他随着白小英走去客厅里休息,白小英让丫头送上了汽水点心,然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吃喝,一边和金玉郎聊起了闲话:“你那未婚妻,是哪家的闺秀呀?”

“是陆将军家的五小姐。”

“陆将军?陆永明?”

“对。”

白小英斜睨着他:“行啊,有点本事。”

金玉郎摇了摇头:“没本事,陆五小姐不喜欢我。是我和陆大少爷有交情,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

“那更说明你有本事了,陆大少爷的老朋友多了,未必全都被他收去做了妹夫吧?”

金玉郎笑了笑,拿起一瓶汽水喝了一口,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今天需不需要陪白小英睡一觉,需要睡的话,那就睡。为了儿子有家可归,他可以牺牲自己的贞操。

他确实认为自己拥有纯洁的灵魂和肉体,自己是有贞操的。

他想到了一个“睡”字,其实白小英也早想到了,在她眼里,他无疑是一口小嫩肉,值得吃上几口。然而如今肉在嘴边了,她又迟疑起来——她没在金玉郎的身上找出任何毛病,但总忍不住要把他和“隐患”二字联系起来。今年年初从济南回京之后,她也小范围的打听了金玉郎其人其事,结果她发现这小子有点神秘,什么大事都让他赶上了:他继承了巨额遗产,他遭了土匪绑架,他和他大哥兄弟内讧,他无端的失踪了许久,他在济南被他太太追杀,他又成了陆五小姐的未婚夫。

迟疑到了最后,白小英决定暂缓吃肉一事。她不想贸然的和金玉郎建立亲密关系,怕自己糊里糊涂的也成为金玉郎的“大事”之一。

又想吃,又不敢吃,这让她心里一阵阵的做痒。想到自己也许正在和一个披着人皮的小魔鬼周旋,她简直要兴奋起来。四平八稳的日子过久了,她也有点烦。

金玉郎被白小英招待着吃了顿晚饭,然后见白小英没有要和自己睡觉的意思,便告辞离去,向陆健儿复命去了。

他不敢向陆健儿撒谎,一切都是实话实说。陆健儿听闻过白小英的艳名,这时就恨不得大笑几声:“这就是你找的好人家?”

“她……不好吗?”

“窑子里出来的货。”他冷笑了一声:“我当你要找什么样的好人家,合着你千挑万选,最后是把儿子给窑姐儿了。”

“她早从良了。”

陆健儿摆摆手:“我不管,但是我告诉你,往后不许你和这个白小英有来往。”

“我知道。”

陆健儿的心里舒服了些许:“谈谈你和淑媛的婚事吧,总这么拖着也不像话。”

金玉郎立刻点头:“好!”

二人就此开谈,谈得其乐融融。而今晚这一场会谈的结果,就是在整整两个月的忙碌过后,金玉郎与陆淑媛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过后,二人到北戴河度蜜月,半个月后二人回到北京,全都晒得黧黑,像是被火烤过。陆健儿在家里给他们收拾出了一处房屋,也不说金玉郎算不算入赘,单是这么含糊着让他们继续留在陆家。而二人刚到家不久,这对新夫妻就被拆了开——北方风云变幻、战事又起,金玉郎非常积极的跟住了陆健儿,随着大军南下去了。

第118章 绝地

陆健儿这一次带兵南下,其实原本没打算带金玉郎,因为金玉郎让他太不省心了,动辄就要气出他的表情来。然而金玉郎死活非要跟着他走,说是在北京住腻了,想跟着他再出去见见大世面。

陆健儿怀疑他腻歪的不是北京城,是自己的五妹妹陆淑媛。对待这第三任妻子,金玉郎显然是没什么感情,而他冷淡,陆淑媛也犯不上去巴结他,于是二人相敬如冰,幸而也只是如冰而已,还没有开始拌嘴吵架。

陆健儿没把五妹的痛苦当回事,和五妹相比,显然是金玉郎更重要些,因为五妹是老天爷分配给他的,而金玉郎是他自己挑选的。金玉郎这条惹是生非的小鱼在他周围游来游去,扰动一池春水,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生机。

他爱这些生机,所以既然是金玉郎非要跟着他走,那就走吧!

陆健儿九月出兵,本以为又会像上次一样,先和北伐的革命军对着乱轰一阵,再势均力敌的僵持一阵,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把这个局面保持下去。没想到这一回,万事全都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一回,竟然是场生死大战。

在战场上打了一个多月,他看出了形势不妙,然而已经没了退步抽身的余地——他差一点就是兵败如山倒,本来如果狠狠心,他还可以乔装改扮临阵脱逃,趁乱藏进天津租界里避祸,就算霍督理要拿军法治他,他也有法子在西洋朋友们的保护下蛰伏起来,不受他那个法。可他不能逃,因为他父亲陆永明军长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里。

陆健儿对于全家老小,都不大有感情,单是以准家长自居,凶而冷的管束他们,唯独爱父亲,甚至说“爱”都说轻了,他简直是崇拜。他这父亲是个低调的豪杰,平时不声不响,然而无所不能,可以一边读经念佛,一边杀人发财。对待陆健儿这个长子,他又总是那么的和蔼慈爱,仿佛陆家其余的人都是街上捡的,唯独陆健儿一人是他的亲人。

这么好的父亲,陆健儿不能丢了他老人家不管。所以他带兵一路东奔西突,想要将父亲营救出来,结果就在距离父亲百里之遥的一座镇子上,他也被革命军包围住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他的军队没有冬衣,没有粮食,弹药更是紧缺,枪口对外龟缩在镇子里,陆健儿发疯似的往大本营发求救的急电,然而没有用,霍督理自己都是火烧眉毛了,连陆永明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陆永明的儿子?

陆健儿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没想到“败”的后头,会连接着一个“死”字。

两个月前,他还是北京城里威风八面的陆大少爷,陆大少爷带兵出征,既是锻炼,也是玩票,横竖他身后站着父亲,他父亲法力无边,他永远输得起。

他没想到自己的气运和父亲是相连着的,父亲在得意的时候,他从来不输,如今父亲自身难保了,他也落入了绝境。独自坐在临时师部的会议室里,他扭头望着窗外,长久的沉默。

师部的所在地,是一座二层楼的小教堂,陆健儿这样坐在二层楼上,便算是占据了整座镇子的最高点。可是居高临下眺望出去,也并没有什么好景色。镇子上的老百姓最怕大兵过境,能逃的全逃了,没逃的也都躲藏了起来,所以整座镇子几乎变成了一座灰冷的死镇,只有一些饥寒交迫的士兵还在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