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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256)

何况七宝知道,如果真的惹他生气,指不定还有什么更悲惨的处境。

于是那日,七宝叫人把院门关了,让同春等摆了香案,供了果品等,自己烧了些纸,又焚了香,大哭一场,权当是遥遥祭拜相送了裴夫人的心意。

不觉已经进了腊月,天冷的非常。

这日,天正飘雪,宫内突然来人,原来是周淑妃传召七宝明日入宫相见。

七宝以前都不愿意到宫中去,觉着宫中的规矩太大,但因为在张府内其闷非常,所以听了大姐的宣召,反而觉着高兴。

当夜张制锦回来的时候,七宝照例已经早早睡下了。

自从上回两个人“争吵”,又加上裴夫人那件事,张制锦不回来也就罢了,但凡他回来,七宝总会百般地不理他。

幸而他很少有在白天回来的时候,纵然是晚上,也都是在子时过后,每每在那时候,七宝早就睡着了。

张制锦看一眼床上,更衣洗漱过后,便问同春:“明日要进宫?”

同春躬身道:“是,今日宫内娘娘传了旨意出来。”

张制锦道:“七宝很高兴?”

同春偷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奶奶因为身子不好,好久不曾出门了。”

张制锦垂眸:“你下去吧。”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回身到了床边儿,垂头看着七宝侧身安眠的样子,终于也翻身上榻。

检验她是不是真的睡着,只需要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

张制锦的手才在她肩头一搭,七宝动了动,转过身来,乖乖地依偎到他怀中——这就是真的睡着了。

倘若她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抵触,那就是装睡。

张制锦垂眸看着怀中如画的容颜,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无法按捺的冲动,跟他素日的冷静自持正好相反。

上次因为裴宣而起争执,他心中怀愠,一时贪求无度,事后也每每后悔。

但是一想到裴宣对七宝有着不可告人的念头,可七宝偏偏还为了那个人说话,就让张制锦无法按捺。

张制锦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绪,不想把七宝惊醒,只是将她往怀中搂近了几分。

——

次日七宝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窝在张制锦温暖的怀中。

之前因为他公事繁忙,每次子时之后回来,寅时不到就走了,等七宝醒来的时候,早不见了人。

这还是两人吵架后的第一次,在清早的晨曦之中面对面。

七宝先是慢慢伸了个懒腰,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手还攥着张制锦的胸口衣裳,当下忙撒开手。

“你怎么……”七宝一张口,又忙闭嘴。

她扫了张制锦一眼,往后蹭去。

张制锦抬手在她腰间一揽,七宝立刻紧张起来:“不要!”

“不要什么?”张制锦挑眉。

七宝僵了僵:“天、天亮了……”她像是想起救命稻草似的,“我、我今儿要进宫。”

“那又怎么了?”张制锦轻声问。

七宝的眼圈已经先红了:“你怎么还不走?今儿难道不忙吗?”

“今儿休沐。”张制锦微微一笑,“本来打算趁机好好陪陪夫人的。”

七宝愣住了:“你今天休沐?”

“得了半天空闲。”张制锦凝视着她,“真是不巧,你偏要进宫。”

七宝看着他温和的眼神,清雅的神色,想到连日来不曾相见,心头不禁一软。

突然又想到他不许自己去永宁侯府吊唁的事,七宝便狠心说:“时候不早,我该洗漱了。大人……难得的休沐,不如就好好在府内歇息半天吧。”

她正要起身,却给张制锦将手臂轻轻一拽,轻轻搂入怀中:“气性怎么这么大,又爱记仇?”

七宝扭头不看他:“放开我,进宫是不能耽搁时辰的。”

张制锦不言语,一翻身将她压住:“我偏要耽搁,又怎么样?”

七宝的脸上迅速涨红了:“你、你怎么老这样?”

“怎么样?”

七宝的眼中涌出泪来:“总是欺负人。”

张制锦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畔道:“谁让七宝这么好看,让人看见了……就情不自禁地想欺负。”

七宝又羞又气:“你、你这么无耻……”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经印落下来,将还没说出口的话也都一并吞咽住了。

却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到,在门口说:“宫内来接少奶奶的内侍已经快到了,老太太那边叫来看看准备妥当了没有。”

等七宝终于起身梳妆妥当,外头的公公已经进府落座了。

张制锦打量七宝盛装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阵烦乱,几乎不想让她出门。

七宝却敏感地察觉他身上的气息变化,早退后数步说道:“夫君,我去啦。”

“嗯,”张制锦收敛心神,长指在桌上轻轻地一敲:“去吧。早去早回。”

七宝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出了门。

张制锦送了七宝出门,自己回到里间,将屋内扫了一遍,目光落在靠窗的书桌前。

这些日子他虽早出晚归,但七宝的所作所为,他却仍是知道的很清楚,当下走到桌边儿,把旁边摞着的一本书拿了起来,翻看了几页。

这几本书里,除了有些寻常的诗词集子外,还有一本琴书,竟还有一本《道德真经》并《楞严经》。

张制锦挑了挑眉,缓缓将书放下,慢慢在圈椅上落座。

他望着面前的黄花梨桌面,沉吟半晌,举手把桌边儿的抽屉打开。

里头却是一叠厚厚的素白纸,上头是隽秀的簪花小楷,张制锦抽出几张,都是七宝抄写的,有道德经,也有心经,亦有些诗文等等。

他将七宝所抄写的这些一一看过,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首诗让他略觉在意。

却是李益的《江南曲》,写得是:“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张制锦嗤地一笑:“好的很,竟然嘲我是瞿塘贾了。”

他很少这般悠闲自得的时候,兴趣正浓,略想了想,便抬手取了一支紫毫。

稍微沾了些墨汁,张制锦在七宝的诗旁写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写了这一首,正好跟七宝的那一首相对了。

张制锦带笑搁笔,也无心再往下看,正要把这些放回抽屉,却无意中瞧见抽屉里有一个被团了起来的字纸,张制锦抬手拿了出来,打开看时,却竟是他以前的一首旧作《最高楼》——

相思苦,君与我同心。鱼没雁沈沈。是梦他松后追轩冕,是化为鹤后去山林?对西风,直怅望,到如今。

张制锦微怔,脸上的笑已经收了起来。

但真正让他诧异的不是这些,而是在旁边七宝的留字:

第一行只有“无耻”两字,倒也罢了。

却好像不解气一样,下面又补充了一行:

你才是乱、乱……

但至于是“乱”什么,却不知何故没有写下去,只依稀写了两笔,却又给心虚似的涂抹掉了。

张制锦望着那个“乱”字,先是疑惑不解,但思忖了半晌后,他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双眸微睁,仔细把这张纸又看了半天,眼中透出了惊疑之色。

那本就褶皱的字纸在他用力之下,嗤地一声,已然被撕破。

第120章

且说宫内的太监接了七宝,陪着上了车驾,一行人往皇宫而去。

在宫中的宜德殿内,周淑妃已经等候多时,听内侍报说侍郎夫人到了,脸上才露出笑意。

七宝进了殿,上前行礼之后,淑妃忙叫女官扶起来,引她到自己身旁。

周淑妃握住七宝的手,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了,含笑说道:“我听人说,你前几天病了?是怎么回事?”

七宝没想到周淑妃居然也知道了,哪里敢说别的,只吐舌回答:“是不小心吹了风,染了点寒气,如今都好了。”又忙问,“大姐姐可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