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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288)

周绮敛眉,语气虽轻但很坚决:“当然不可以答应。”

康王微震,王妃听得清楚,一时睁大双眼站起身来,她走到周绮身边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一个巴掌挥落在周绮的脸上。

“你说什么!”王妃指着周绮,流着泪怒喝道:“那是你的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陈颖虽然不知信上写的什么,但却知道周绮是不想康王救世子的。

于是陈颖忙过来扶着王妃,也对周绮道:“姐姐,天大地大,也不及世子的性命要紧呀。何况姐姐已经有了身孕,自然要多为这孩子着想。”

王妃听到这里,又是一震,便盯着周绮咬牙道:“你、你是不是觉着你有了身孕,所以不在乎琝儿了?你不要做梦打错了念头!”

还是康王清醒,忙呵斥:“别胡说了!”

周绮眼中已经含了泪,她忍着委屈转头,对康王低低说道:“我私心觉着,假如王爷答应了对方,这件事迟早皇上是会知道的,皇上虽疼爱世子,但毕竟天下为重,身为明君绝不会容许此事……将来只怕会怪罪咱们王府……”

康王自然也担心这个。不由点头。

王妃说道:“你也知道皇上疼爱世子,那么难道皇上就会允许王爷见死不救?虎毒不食子!”

周绮回身:“所以我方才说,请王爷跟张侍郎联手,七宝丢了,侍郎一定比咱们更着急。”

康王仰头想了半晌,终于道:“去,传张侍郎立刻来见我。”

话音未落,外头有幕僚飞快来报:“外头张侍郎求见王爷。”

康王心头一动:“速速请来!”

康王妃虽然也想留下来听听张制锦的意见,但康王却知道她的性子,只怕她跟张制锦一言不合,便又掰了,于是先让陈颖周绮陪着她入内了。

顷刻张制锦进门行礼,康王扶住他:“你是为了七宝的事来的?本王也正要派人去找你,你可有线索了?”

张制锦道:“下官听说王爷收到了世子的亲笔信,可否让我一看。”

康王略一犹豫,终于把信转给了他。张制锦拿在手中,从头到尾飞快地看了一会儿,把信拍在桌上。

“怎么了?”康王忙问。

张制锦道:“实不相瞒,我之前也得了七宝的亲笔信。”说话间张制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给康王看。

康王把信看过,见写道——夫君在上:

因为妾任意妄为,醉酒斗茶,最终惹出了这样大的祸患,妾很是后悔。幸而他们并没有为难妾身,只是他们说要夫君在明日一早,提着裴侯爷的脑袋到西华门口,这样才会放了妾身,若明日太阳出来的时候若是不见夫君,他们就会对妾身下手了。

写了这一堆后,最后竟还又画了一张愁眉不展的哭脸。

康王愕然:“这、如何是好?”

张制锦淡淡地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康王惊道:“难道侍郎不管七宝了?”

张制锦道:“我之所以来找王爷看世子的亲笔信,就是为了验证我心中的想法。”

“什么想法?”康王着急。

张制锦道:“这两封信合起来,已经告诉了我们,七宝跟世子给关在哪里。”

康王汗毛倒竖:“什么?哪里?我如何看不出来?”忙低头又去细看,但是他心慌意乱,加上并无灵犀,又哪里会瞧得出来。

张制锦道:“世子说他流连声色,当初我跟世子在酒楼相见,他正听人唱曲,那女子唤作程弥弥。”张制锦抬手在赵琝最后一句的那个“弥”上一点。

康王一震,张制锦道:“七宝的这信里偏也提起她斗茶醉酒之事,斗茶是后来,醉酒却正巧也是那次遇到世子听曲……七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醉酒,所以我看了他们两人的信,确认此事跟程弥弥有关。而且……”

“而且怎么样?”康王激动不已,又忙不迭说:“那个程弥弥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跟她有关?”

张制锦却并没有言语,只说道:“事到如今,还是要找裴宣。”

大概见康王太过担忧,张制锦道:“王爷宽心,这些人既然以世子跟七宝要挟,到明日之前应该不会伤害他们性命,我们只在天明之前找到他们救了出来便是。”

康王原本满目绝望,突然见张制锦来到,又说了这些拨云见日的话,心中宽慰,便亲自随着张制锦出门,往镇抚司而来。

镇抚司门口灯火通明,两人才下马,突然间裴宣一身甲胄,缓步走了出来。

张制锦跟康王都是一惊,裴宣伤重,如今正在休养,怎么能够起身出外?

裴宣也看见了两人,便迈步要下台阶恭迎康王,不料才走了一阶,整个人身形摇晃几乎栽倒,张制锦早走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扶住了他。

康王忙道:“你去哪里?”

裴宣道:“想到一个地方,想去看一看。”

张制锦心头一动:“是你安置程弥弥的地方?”

裴宣见他居然提起来,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侍郎也在找她吗?”

张制锦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身子撑不住,不要盲目行事,告诉我地方,我跟王爷前去……事不宜迟,天明一切就晚了。”

镇抚司门口的大灯笼底下,两人目光相对,半晌裴宣终于说道:“在紫袍巷,靠巷尾的一家。”

——

紫袍巷。

小院寂静,厅内光芒暗淡,地上躺着一具尸首。

原先不可一世的山羊须姿态古怪地死在地上,少主盯着属下看了半晌,便抬眸望着面前的三人。

赵琝遍体鳞伤,昏迷在地。

在他旁边儿时同样昏死过去的程弥弥,身侧一大滩的血,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她少了一只手。

七宝的手紧紧地捂着脸,只是发抖,不敢多看一眼。

少主淡淡说道:“怕什么,又不是砍你的手。”

“我、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写了信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七宝悲痛交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程姑娘,她是有身孕的人……”

少主笑说道:“是吗,难道那是免死金牌?她杀死了我的人,要她的一只手已经是便宜了,你不觉我很仁慈吗?”

七宝摇头:“不觉着。那个坏人他是死有余辜。”

少主说道:“你们中原人不是经常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于鱼肉来说,人是不是就是坏的,死有余辜?但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强者为王,败者就是鱼肉,而你们,就是我的鱼肉。”

七宝听着这样残忍的道理,擦了擦泪说道:“既然是强者为王,那么管凌北是给我夫君杀死的,岂不也是天经地义,你又何必心心念念要报仇?”

少主目光一动:“血仇自然要报,我若因此杀死张制锦,那我依旧是强者。”

七宝不再跟她多说,只壮着胆子,挪到了程弥弥身旁,望着她流出的血,眼泪也情不自禁流个不停,七宝哽咽说道:“就算是鱼肉,你在杀鱼之前也不是得折磨一番才杀的吧?求你拿些伤药来好不好?”

少主垂眸,半晌往旁边使了个眼色。

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上前,拿出一个瓶子扔给七宝。七宝忙拔出瓶塞,咬着牙,半闭着眼睛给程弥弥洒在伤口上。

少主突然笑道:“周七宝,你这么不设防,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是不是伤药,亦或者是毒药呢?”

七宝蓦地睁大双眼:“这、这是什么?”

少主看着她含泪的眸子,终于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是毒药,你该如何做?”

七宝看看瓶子,又看看程弥弥,忍不住放声大哭。

少主皱皱眉:“行了,这是伤药。”

七宝的哭声戛然而止:“你没骗我吗?”

那少年喝道:“你看看她的伤已经不流血了,难道还不知道?”

七宝低头看去,果然见程弥弥的腕上血已经慢慢止住,当下忙一鼓作气把瓶子里所有的药都给她密密洒遍,又抚过她的额头,含泪喃喃:“程姑娘,你要撑着呀。”